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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壯著膽子,一把扯過寧折脖子上的鎖鏈,將他強行帶到雲瀾閣。
小閣中窗明几淨,薄紗隨風輕拂,暗香裊裊幽幽,夜明珠正靜靜散發著微醺的光線,暖爐里還在燃著炭火。
同寧折所處的寒冷簡陋的水牢形成了鮮明對比。
寧折被帶到時,寧堰正在替雲瀾療傷。
見到寧折被侍衛拽著脖子上的鎖鏈,跌跌撞撞走進來時,忍不住沉下臉來,突然對那侍衛起了殺心。
寧堰還未開口,雲瀾便忽然痛呼一聲,將寧堰的注意力拉走了。
寧堰連忙收了內力,溫聲問:「怎麼了?心口可是又疼了?」
雲瀾蹙著眉,神情隱忍地搖搖頭。
他夜裡被那個男人打出內傷,不甚被寧堰發現,只好謊稱是有刺客偷襲。
好在寧堰並未多做探究,雲瀾才放下心來。
「我沒事,阿堰,別擔心……」
雲瀾一邊說,一邊緊緊捂著心口,滿頭冷汗,似乎是在強忍著疼痛。
這又哪是沒事的樣子。
寧堰立刻側頭看向一旁的中年儒士,沉聲道:「瀾兒的身體已經等不得了,本王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今日這心必須得換!」
中年儒士看了眼寧折,嘆了口氣。
他先前已和定北王說過,小皇帝身體虛弱,無法承受換心之痛,若不調養幾日,恐會立即斃命,只是王爺卻一意孤行,不聽勸阻。
中年儒士只得拱手道:「但憑王爺吩咐。」
只是這換心,卻不是單單換了心就行,更需兩人鮮血相融合。
儒士走到寧折面前,將一把匕首送進他手心,示意他自己放血。
儒士是不敢動手的。
寧折即便被廢,到底也還是皇家血脈,儒士自然不敢像上一位藥師一樣妄自下手,殃及自身。
寧折五感雖已失大半,卻明白他的意思。
他已經漸漸習慣了,寧堰每次見他,都只是為了他的血。
寧折接過匕首,伸出手腕,面無表情朝自己腕上划去。
寧堰看到這一幕,不知怎的心裡忽然一跳,脫口而出道:「住手!」
只是已經晚了,寧折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
鋒利的薄刃瞬間割破皮膚,傷口深可見骨,鮮血霎時便溢了出來。
大片的殷紅刺痛了寧堰的眼睛。
寧堰腳步不穩,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面前,一掌狠狠摑在他臉上,怒道:「你竟敢不聽本王的話!」
寧折茫然地摔在地上,不知發生了何事。
寧堰要他的血,他已經乖乖給了,為什麼還要打他?
「本王說了住手,為什麼不聽!?寧折,你膽子真是大了,連本王的命令都敢反抗!」
寧堰揪著小皇帝的衣領,神情狠厲。
他並不知自己為什麼發怒。
只是在看到小皇帝毫不猶豫傷害自己的那一刻,他突然便覺得憤怒至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寧堰很快就為自己的怒意找到了藉口,他只是氣小皇帝反抗他罷了!
見寧折一聲不吭,低垂著眼帘,神色平靜,寧堰心中怒意更甚。
「說話!啞巴了!?」
中年儒士微微皺眉,「王爺不可如此,施術過程不可被打斷,否則雲公子性命堪憂。」
寧堰看了雲瀾一眼,這才鬆開小皇帝,讓儒士取血。
儒士從寧折手腕上取了半碗血,又走到雲瀾面前,請雲瀾伸出手。
雲瀾有些怕疼,咬著唇往寧堰懷裡鑽了鑽,「阿堰……」
寧堰拍拍他的頭,「一會就好了,別怕。」
雲瀾顫抖著身體,抓緊了他的衣袖,極是脆弱不堪。
寧堰無法,只得耐著性子將他抱在懷裡,一遍遍安撫,又皺眉問儒士:「必須要割手腕,就沒有其他法子了?本王要你們這些人有何用!?」
儒士心中有苦說不得,只好在雲瀾指尖輕輕扎了一下,取了幾滴血置於茶碗中。
可即便如此,雲瀾也已經臉色蒼白地快要暈過去了。
寧堰見他這幅模樣,不知怎地,視線便不由自主地飄向了不遠處地上的小皇帝身上。
小皇帝縮著身體躺在地上,手腕上傷口極深,鮮血早已淌了一地。
比起雲瀾指尖微不足道的傷,小皇帝的傷要重得多。
可他卻安安靜靜地,從始至終,沒有喊過一句疼,甚至連一滴淚都沒有掉過。
不知什麼時候,當初那個還會哭著向他求饒的小皇帝就已經不見了。
寧堰盯著小皇帝,心口忽而有些發悶。
儒士施了法術,將茶碗中的血凝成藥丹,真要讓雲瀾服下,寧堰卻突然伸出手阻止了他。
「王爺?」
寧堰轉眼看向中年儒士,聲音低沉:「本王記得你曾說過,只要調理好身體,他還有活命的可能?」
這個「他」指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雲瀾心中一慌,拉住他衣袖,「阿堰……」
儒士道:「的確如此,皇上乃是神脈,若是調理好身子,未必不能活下去。」
雲瀾聲音有些飄忽:「阿堰,難道你要……」
寧堰撫了撫他的臉,聲音低柔,「瀾兒,本王知道你身體等不了,只是寧折留著對本王還有用處,瀾兒,你會理解本王的,對麼?」
雲瀾蒼白著臉,盯著他神情溫柔的臉,半晌,扯出了一個難堪的笑容:「瀾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