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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為公主憂慮的送儺茫然地被男人鉗住,眼中映著他的影,輕顫,「四爺,這是廟裡。」

  「爺要你,什麼時候挑過地方?」宣燾一面解帶一面狠聲道,「你找機會去叫小醋兒過來一趟,我得問個清楚。」

  *

  梅長生出了護國寺,姜瑾問接下來去哪。

  梅長生斂去了身上的冷意,望了眼天色,說:「回梅宅。」

  同梅豫他們三個約好的,今日在府里一起用頓晚膳,算為他此番回京正式的暖宅接風。

  半道上卻遇見個攔車的,若不是姜瑾收韁及時,險些從這人身上碾過去。

  他喊了聲「吁」,面色不豫地盯著馬前這衣冠樣式異於中原的人,「西蕃世子這是何意?」

  那格爾棊不理馬夫,他身上散發著濃濃酒氣,面頰酲紅地望向闔閉的雕壁車廂,當街大聲喊道:

  「本世子打聽到了你是誰!梅鶴庭,昔日明珠公主的駙馬,後來被明珠公主丟棄了。你當日有何資格代公主拒我,你、難道還痴心妄想嗎?」

  草原男兒天生大嗓門,加之烈酒壯氣,他的話吸引來兩旁路人側目。格爾棊卻渾不知覺,奮力拍打著胸前的紅瑙珠璉與瑟瑟玉,努力用生硬的中原話宣戰:

  「格爾棊對明珠公主才是真心的。我知你朝的規矩,做了大官便不能再娶公主做駙馬,我不一樣,我願放棄西蕃世子之位,留在中原入熬她!」

  那叫入贅!姜瑾聽格爾棊越說越不像,臉色發白,如今公子一受刺激說不定會怎麼瘋,他可真的怕了。

  而說起西蕃與晉朝的關係,又與東胡、白狄那些歲歲朝貢的附從小國不同。西蕃十六部的勢力版圖不小,雖低於晉朝一頭,亦是合盟式的邦交,這恐怕也是格爾棊有膽在元旦大宴上,提出求娶天.朝公主的倚仗。

  聽見車廂的扃窗吱呀一開,姜瑾後背下意識發緊。

  用兩根手指挑開帷簾的梅長生,卻只淡淡說了一句話:「世子放棄世子位留在中原,便不是世子了,又如何以十六部世子之名求娶公主,公主憑何下嫁一介布衣?」

  說罷,他落簾敲扣壁板,「走。」

  馬車去遠,格爾棊卻還留在原地,面上有些迷茫,絞眉努力地消化方才那番話:我的的確確是西蕃世子啊,如何便不是了?我現在仍是,在公主答應後才會卸任,咦,那麼到時我以世子之身向天神立下的誓言還算不算數?

  格爾棊百思不解,完全被繞了進去。

  馬車中,梅長生神情寡漠地掰弄著指節,嗶剝嗶剝,一根根抻出骨節的響動。

  今日所見之人,都在提醒他,成了宰輔,便不能再尚公主。

  ——可這些人憑什麼以為,為了她,他便不能做到呢?

  *

  回到梅宅時,寶鴉三兄妹已乘車到了。梅長生進門的時候,他們正湊在他的書房裡各自翻書看。

  他便命廚下備飯,將近掌燈時分,父子幾人同桌用過,梅長生再命姜瑾駕車將孩子們送回。

  那馬車行至公主府門前卻未停,直接從側巷口駛入公主府的外院落。

  當先踩著墊腳下來的是寶鴉,然後是梅豫和梅珩,繼而那元緞車簾被雙指一挑,梅長生負裘而下。

  他明面上不應與大長公主有何勾連,不能走正門,便借子女掩護想出這麼個主意。

  接引公子小姐的泓兒和澄兒對視一眼,對梅閣老暗度陳倉的行徑無話可說。孩子們知趣,向父親告辭,和嬤嬤小廝們各回各院,寶鴉臨走前沖阿爹擠了擠眼。

  石亭燈照出熙薄的光,梅長生在熏黃的光暈下唇角輕彎,逕自走去明珠的寢殿。

  這是他時隔將近一年後,再一次走進這裡。

  梅宅的布局與公主府相同,可一切又是如此不同。他給自己囚築的那間冰冷的房屋中,沒有女子幽甜的馨香,沒有她清麗的聲音,也沒有她肌膚暖融的溫度。

  他踩著織花駝絨毯,感受趺在靴底的溫柔,極盡緩慢地走入。

  寢閣里燈火浮香,宣明珠正在妝檯旁由小婢服侍著卸釵蓖發。

  從鏡中看到他,她一笑未語。冬夜雪,芙蓉面,慵篦頭,一切都是靜謐的光景。

  一旁的案几上,青瓷花樽中供著一枝墨梅,梅長生見了,目光輕動,單手解下長裘,上前自然地接過她烏黑的發掬在手心。

  小婢臉紅地退出去。梅長生拿起象牙嵌寶石篦子,一下一下為她梳頭。

  宣明珠被服侍得舒服了,踏踏實實向後一偎,靠在他身上,噥噥唔聲:「回得比想像中早,外頭剛擦黑吧。」

  梅長生立在她身後撐著她半個身的重量,清懶的嗓音多了分昵,應聲:「不想你等,做完事便回了。」

  「白日到了樂坊怎麼不知會我?」宣明珠餘光瞧見那枝梅,就笑了,隨口問,「不是說入宮述職後便無事了麼,後頭又做什麼去了?」

  梅長生垂眸專心地打理著青淥的長髮,直言不諱:「去了趟護國寺。」

  宣明珠身子坐直了些,後腦頂著他胸肋向上仰起眼,「做什麼去?」

  這個動作有種小女孩子的俏皮,被蹭過的那片衣料下的皮膚,悸慄起一片摸不著的癢。他望著她,淨洗脂氣後乾乾淨淨的一張素麵,不帶防備的天真。

  他低頭親了下那粒熒媚的小痣,手下梳頭的動作未停,「去見四哥。明珠,有一事告訴你,其實四哥遷到護國寺,有我在其中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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