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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子宣明珠訝起來,不再從鏡中觀他,扭頭稀奇道:「那時你不是在西蜀賑災?」

  冰涼的發梢從指間溜走,梅長生無意識蹙了下眉,重新捉回來,放在篦子下梳理,嗓音低徐道:

  「司天台有我的人。當時你將兵權與財權歸還陛下,我算準陛下心中必會感念,便令靈台郎適時進言西方匱金不利,陛下自然會想起關在隆安寺的人。這時,若護國寺的平安籙再向御前遞送,陛下受到暗示,本有心回報你,將四哥挪出來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宣明珠聽完這樣一番謀算,目不轉睛望著他。沒有問他何以算得這麼准,而是思忖幾許問道:「為了我?」

  「為了讓你高興,也為了……」他淺涼的睫毛在燈下霎了霎,「用四哥牽製法染。」

  他說出來了,既然想與她坦承相待,那麼能說的他都會告訴她。他會把自己所有的暗面,一點點展示給她看。

  只要她想知道,他便沒有秘密。

  「因為法染不喜我,殿下又信賴他。我擔心我在外地,法染會說什麼話讓殿下疏遠我,所以用四哥。」

  他挑了部分事實,沒有將全部的真相說出來。一方面是因他與法染之間的較量還沒有結束,另一方面,他心底也隱藏著不安,怕即使他控訴出法染做下的種種事,她也不信。

  梅長生怕在自己與法染之間,她更信任的那個人,終究不是他。

  在法染面前的狠硬從容,換到他的殿下面前,便軟弱得一塌糊塗。

  梅長生將梳子攏在掌心,篦齒咬出密密麻麻的疼癢感,忽使他感覺有點委屈。

  但那雙平靜如深井的眼睛,已經晃漾不出這樣鮮活的情緒了。他輕蹲在她身前,清雋的喉結向上仰起:「殿下親親我。」

  宣明珠上一刻還不知他要做什麼,聞言霎那睜圓雙眼,幸而是沒在吃茶呀,否則一口茶只怕都要噴出。

  方才,她聽到他的這番剖白,正在百感交集,心想他若不說,她都不知梅鶴庭還懷揣過這樣的心思,既對他今日的坦承感到滿意,而關於九叔,又有點模糊的念頭迸上心頭。

  此時卻也顧不得想別的,笑著去拉他垂地的袖擺:「了不得,這人瘋魔了!」

  她及腰的烏髮散落下來,幽深的香氣拂過他臉頰,「好好說著話撒什麼嬌呢,還不起來。」

  梅長生表情卻是極認真的,指尖輕握住她羅襪下的踝,一膝抵地,執拗地仰頭:「殿下親我一下。」

  宣明珠這回瞧了出來,他不是在玩褻,請求一般的神情有些不尋常。

  她不知他怎麼了。

  嬌矜一下,偏頭在他嘴角輕輕印下。

  只是淺淺的一吻,梅長生屏住的呼吸瞬間舒散,似病癮者吸到了他的阿芙蓉。

  他就勢側頭捉住她芳軟的唇瓣,也只是克制地吮了吮,這才慢慢起身。

  面對她探究的視線,男子自己也似不好意思地悶唔了聲,轉開頭,若無其事地挑起妝檯上的一隻瑪瑙花露瓶,「這是頭油不是?我再為殿下篦一篦。」

  「晚上不用髮油,你給我放下。」宣明珠打量著他,凝眉小許,忽然直問道:「梅長生,你為何不高興。」

  不該是這樣的。

  她忽然想通了自打梅鶴庭回京,她時常感覺到的異樣是怎麼回事。

  ——她猶記得,在揚州時,那個對她熱情不放的梅郎君眼裡頭,有著數也數不盡的星辰和光芒。那些細碎無邊,又金光閃閃的快樂,令她一見都被感染得心情愉悅。

  可如今他即使真正擁有了她,那種眼神卻再未出現過。

  她站起身,溫熱的指尖搭在他微冰的眼角,「梅長生,告訴我,你為何不開心?」

  「殿下會離開我。」

  宣明珠猝不及防,眉心驚動地儇挑,「什麼?」

  「我在揚州做了一個夢。」梅長生低頭抱住她。

  在她面前,他是袒裸在雪地里的人,已沒有什麼好遮掩的了,他把自己的心原原本本都告訴她:「在那個夢裡,我歡喜地以為殿下再也不會離開我。後來,夢醒了,我方知,殿下你會隨時因為任何原因,離我而去。」

  「那個你下山的夜裡,我明白了什麼叫人算不如天算,明白什麼叫竹籃打水,什麼叫鏡花水月。」

  「我算無遺策,可鬥不過天。」

  「那天亮後,我便告訴自己,不能再回到那個噩夢裡。」

  他貼在她耳邊,沉靜的聲音微顫,「……太難熬了,我再也經受不住第二次,所以唯一的辦法,便是我接受殿下會隨時離去。」

  不懷希望,便沒有絕望。

  而我,將與殿下的每一次相遇,都當作最後一次抵死的纏綿。

  我會在每一次見到殿下時,都用盡一生的情思去愛你。

  這便是他身處的地獄。

  他都告訴她,普天之下只有她,會看見梅長生內心是這樣一個懦弱之人。

  無妨的,左右在她面前,他早已無驕傲可言。

  「你說你的心是注不滿的池塘,沒關係,長生的雨一直為你下。」他柔聲道,「你何時覺得厭煩不滿,想離去也沒關係,但在此之前,醋醋,你多喜歡我一點。」

  宣明珠眼眶泛紅,長久地陷入震驚之中。

  第100章 互蠱

  宣明珠聽過他的這番剖白,久久地陷入震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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