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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長生未理睬他的冷嘲熱諷,坐下拈起一隻石凍杯,給自己倒杯茶,「四哥住得還習慣嗎?」

  他張口便叫四哥,宣燾瞬間僵住,手臂起了層雞皮疙瘩。

  隨即想起自己挪窩的緣由,宣燾眯縫起眼睛乜他:「你今既來了,就把字條上的話說明白,什麼叫法染不利明珠,求我代為周全?法染一個出了家的,他有什麼勾當?」

  梅長生如玉的臉向門邊輕轉,眼鋒微寒:「問他本人豈不更好。」

  話音落,隨著門外一聲佛謁,一裘海青袍翩然而至,正是法染。

  宣燾在對上門口那雙沒有溫度的藍眸時,忽然收斂一身浪蕩坐直了身形。

  他忽然就明白了,今日的主角不是他。

  法染神色平靜地踱步入內,眸光下瞥,合掌坐於梅長生對面。他捻動黑檀佛珠,第一句話便是:「命真大。」

  梅長生笑了,都是墨底子蓋白絹,面兒淨里不淨的貨色,到了圖窮匕現時,誰也不必再遮掩了。

  他漆黑的瞳仁盯著他:「托大師的福,梅某從西嶺逃出生天后第一事便是查起因,查到最後,竟真是天災,而非人禍。恕梅某高估大師了,大師的手段,不行啊。」

  「我不必使手段。」法染不受他挑釁,靜靜回視,「你既已選了入仕,便再無名正言順與她在一起的理由。貪心不足,你已經輸了。」

  梅長生冰冷的視線落在那雙代表胡族血統的湖藍瞳仁上,覺得真是很有趣,「大師何必強撐呢,你心裡也明白,你唯一能拿捏我之處,不過是我欺瞞明珠取心頭血一事,現下,沒有了。

  「而你在我手裡的把柄,咱們得從頭算起了。」

  「不是……」宣燾一頭霧水打斷兩人的對峙,「你們能說兩句我聽得懂的話嗎。」

  「四哥聽著就好。」梅長生淡淡對他笑了笑,眉眼間閃現一抹對親人的溫情,宣燾無比詭異地打個哆嗦,覺得應是自己錯覺。

  他有些陌生地看著眼前這個梅長生,沒有了上次在顛白山無字碑前的落魄頹唐,他手扣茶案面向法染,身子前傾,目光沉湛,一樁樁數著:

  「取血的那兩針,是我甘心為她的。即便你從中作梗,我這人講道理,不算。」

  「不過苗疆殺手那一刀,得算在你頭上。」

  「她臨盆時沒有夫君陪伴在旁的恐懼,也得算你頭上。」

  「我女兒出生至滿月不得父親親近,對不住,還得算在你身上。」

  「知道明珠被誤診卻不說,延宕她的痛楚悲懼,這筆帳,仍舊要算在閣下身上。」

  言至此處梅長生起身,俯視那張無悲無喜的面孔:「宣靈鷫,我會讓你跪在她面前,一宗一宗懺悔你做下的事,我要讓她看一看,她賴以信任的皇叔骯髒的心思。你會,生不如死。」

  宣燾聽得心竅塞雪,後背冰涼一片。

  都是梟悍的人物,一個離九五之位僅一步之遙的人,又豈會痴蠢,他從梅長生的字裡行間中迅速還原出他的意思——

  他難道是說,法染曾派苗疆人刺殺過他,就在小醋兒生產的時候?

  還有,皇妹被太醫誤診為血枯症的事,這件事宣燾是後來方知曉的,怎麼著,這事法染難道早就知道,卻不告訴小醋兒?

  這還是那看著小醋兒從小長大的九皇叔,還是小醋兒最粘他也最信賴他的九皇叔嗎?

  宣燾碾起拳,正欲問法染此言真假,卻聽法染聲音輕渺道:「你不會說的。她知道了會傷心,你不敢說。」

  「還做夢呢。」梅長生嗤一聲,「只管放心,有我陪她,她不會傷心太久的。」

  他答應了她,日後有何事都與她共同分擔。

  「還有,」紫衣貂裘的男子轉頭看了宣燾一眼,話是對法染說的,「莫仗著你是她在世上唯一親近的長輩,為所欲為。她還有四哥。」

  「不是你別叫我四哥了行不行,我瘮得慌!」

  宣燾拍案而起,神色中一慣的優容不見了,「姓梅的你說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誒你別走啊!」

  梅長生拂衣而去,法染眼神幾變,緊捏佛珠隨之趕出去,冷聲問:「梅長生,你待如何?」

  男子腳步未停,嘴角輕勾地喃喃:「在未知的恐慌里等待屠刀落下,豈非是這世間一等的折磨?」

  他還清楚地記得,她手戴菩提子串,見到法染之後眼中便再無他的嬌倩之態;

  還記得,他眼睜睜看著法染把著她的臂將那碗藥傾倒在花下,而自己卻不能現身,心魂是如何之痛;

  還記得,查明她誤診的那一日,自己從汝州催鞭打馬趕回洛陽,一路上是何種重獲新生的快樂,進府後卻看到法染搶先一步迷惑明珠,又是如何悲懣欲死。

  他曾以為,自己永遠再也得不到明珠的垂憐一顧。

  ——現在梅長生從地獄回來了,請君下地獄。

  「混帳!」這兩個人沒交沒代的都走了,禪舍內的宣燾怒色追到門邊,被四個侍衛攔住,他大罵:「膽敢攔四爺,砍折你們三條腿!」

  他卻也就是痛快痛快嘴皮子罷了,落架的鳳凰不如雞,侍衛們不為所動,不准他踏出禪室一步。

  宣燾那張俊美的臉上氣急敗壞,腳底生風在屋裡走圈子,一時琢磨梅鶴庭話中之意,一時擔心皇妹在外受欺負。

  忽而一眼看見了牆角邊凝眉沉思的送儺,他舔齒扯過她摁在身下,「給爺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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