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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僕領著雲娘來到城東的夷山上,她心中正在詫異,卻瞅見王雱坐在山頂的一塊大石上,見她來了,拄拐立起拱手笑道:“還要多謝娘子,我現在已經能夠勉強走幾步了。”

  雲娘對他的舉動大不以為然:“侍講現在還需臥床一段時日,不能多走動。”

  王雱無所謂一笑:“這一病病得久了,早就想出來透透氣,近日晴熱頗覺煩悶,倒是登上夷山,遠近見千里,能令人心目為之一開。”

  雲娘依言向山下望去,此時天已向晚,登高遠望,萬家的炊煙映襯著紫色的暮光,甚至可以看到城牆外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原野風光,可以看到汴河一碧千頃,波涌浪卷,宛若銀鏈一般向東流去。突然一陣疾風吹來,山間的林葉倏倏作響,在夕陽的映射下變做金黃之色,雖是晚春光景,卻讓人無端覺得有似深秋的蕭瑟。

  王雱嘆道:“兩個月沒出來走動,卻錯過了汴京春色。風景不殊,而朝中怕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雲娘沉默了,這段時間她在馮京府上,對朝中之事並不陌生。三月辛酉,詔翰林學士承旨韓維、知開封府孫永據詳定行戶利害所供行戶投行事,追集行人體問,詣實利害以聞。乙丑,皇帝下罪己詔,廣求直言。緊接著,朝廷下令應災傷路分,編排保甲、方田造簿、淤田及應有見差夫處一併權罷,候農隙豐熟日別奏取旨。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布局,步步緊逼,眼看就要到圖窮匕見之時。

  雲娘笑道:“侍講這次找妾來,不單單是讓妾來看風景登高望遠的吧。”

  王雱笑道:“娘子是聰明人。聞道長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勝悲。如今爹爹已經成了棄子。我聽聞娘子也被逐出宮中,不知下一步要做何打算?”

  雲娘沉聲道:“妾原不懂朝堂之事,只不過對治病略有心得罷了。聽聞陝西一路受災尤重,瘟疫猖獗,妾願盡一己之力救助災民。”

  王雱笑了:“我果然沒看錯娘子,當此非常之時,能出一份力也是好的。娘子既然有恩於我,我自然會幫娘子達成心愿。如今朝廷派沈括赴陝西諸路巡查,興修水利兼救治災傷,我會像他修書一封引薦。你放心,我的面子,沈括不能不給,娘子便與他同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醋罈子打翻了嘿嘿。雖然我愛你,但並不代表我會放棄自己的立場與追求,咱也不在朝堂上吵架了,這個時候做點實在事最重要。男女主人公雖然少年相知,但隨著男主身份地位的變化,必定有一個需要進一步了解的過程。但作者突然覺得這一對CP挺不容易的,大概3章就能和解吧。

  第66章 廚傳蕭條市亦貧

  沈括與雲娘再次相見也算有緣,在去往長安的路上很快熟識起來。沈括在馬車上也不閒著, 他最近正在沉迷於一種測天儀器——渾儀的研究。雲娘十分好奇, 忍不住問道:“我看你手上的渾儀,似乎跟我在司天監見過的不一樣,黃道環的位置似乎是偏的。”

  沈括驚奇之下看了雲娘一眼, 大有搔到癢處之感, 笑道:“這是我改良過的, 舊渾儀黃赤道平設, 遮蔽了天區,有礙觀測,我現在把它偏置一些,這樣天區部分就在北際之外,自然就不礙事了。”他又感慨道:“依我看來,渾儀的設置該簡化一些,比如這個白道環,既不能環繞黃道, 又每日都有差池, 完全可以取消。月亮的位置是完全可以推算出來的。”

  雲娘前世在博物館裡見到過郭守敬設計的簡儀和立運儀,似乎就是在沈括改良基礎上更加簡化的版本, 不由笑道:“我不懂天文,但也覺得現在通用的渾儀太複雜了。要把這麼多的圓環組裝得中心都相重合,想來十分困難。而且每個環都會遮蔽一定的天區,太妨礙觀測。如果把渾儀拆分成兩部分,一個是赤道經緯儀, 一個是地動儀。兩個裝置放在一起,觀測起來豈不更方便?”

  沈括聞言愣了一下,思索一陣突然眼神一亮道:“娘子說得極是,我怎麼沒想到呢。這樣一來,似乎連黃道環也可以取消,只是窺管該放到那裡呢?”

  見沈括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雲娘突然感到一陣心虛,自己在前世是不折不扣的技術渣,只是粘了穿越的光,提前知道一些黑科技罷了。她笑了笑道:“我也只不過是個設想。”她努力回憶在博物館見到的簡儀,大致說了一下基本設置,沈括大起知己之感。他的好奇心比旁人都重,畢竟科舉經義是當下主流,他感興趣的很多話題別人都不感冒,這下索性打開話匣子,一路與雲娘討論不休。雲娘卻沒料到此人原來是個話癆,頓時感到疲於應付。

  然而出了洛陽向西,災情漸漸嚴重起來,二人再也沒有閒聊的興致。雲娘少時在秦州親歷過旱情,但今春的旱情似乎更嚴重。樹皮、樹葉、野草、野菜,凡是能暫時填飽肚子的東西,早就被災民搜刮殆盡,放眼望去,只剩下光禿禿的丘陵。路上三三兩兩的災民,面色枯槁發青,仿佛孤魂野鬼一般,拄著拐杖緩緩向東逃荒,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有人三三兩兩倒在驛道旁。

  正值夕陽西下,淡黃色的荒崗讓那淡黃色的太陽照著,越發顯得淒涼。雲娘突然明白了赤地千里的含義。但此時她覺得,那個赤字還只能形容光禿禿的地皮,但上天下地那種悽慘的顏色,就無論如何也形容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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