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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娘緩緩跪下道:“妾有事要請求陛下。”

  趙頊知道她此舉大有文章,收起笑容道:“你說。”

  “妾聞河北、河東、陝西、京東西、荊湖諸路廣被災傷,陝西諸路尤為嚴重,乃至於瘟疫橫行。妾昔日在軍中治瘟有些心得,懇請官家下旨令妾赴陝西路,與有司一起救災治瘟。”

  趙頊卻不料雲娘說出這番話,起身將她扶起,沉聲道:“我不許。你身子剛好,瘟疫容易過人的。況且你畢竟是女子,凡事多有不便。”

  雲娘笑了:“官家恕妾直言,朝堂之上倒皆是鬚眉男子,當此大災之年,不勠力同心救災,卻藉口天意示警,忙著黨同伐異,妄造謠言,必欲官家罷去一切新法,這豈是君子所為?”

  趙頊皺眉道:“為君者豈可不憂懼天變。前朝的那些事已經夠讓我鬧心了,難道回到宮中,你還要和我爭執嗎?你是女子,不要攪入朝堂之事。”

  雲娘見此刻殿內無人,覺得有一句話如鯁在喉,不得不問:“官家恕妾冒昧,自從官家賜予曾布手詔那一刻起,就已經決定要罷相了吧?”

  趙頊掃了雲娘一眼,冷冷道:“這不是你該打聽的。”

  雲娘冷笑道:“那麼是妾說對了。所謂君臣際會,千載一時,也不過如此而已。”

  趙頊霍然起身,提高了聲音道:“朕便是要罷相如何。朕待王相公可謂至矣。他連續為相五年,我朝開國以來,從來沒有宰相能有他這樣的權柄。我軍有敗績,天旱不雨,流民失所,眾人都說是宰相之責,但朕在罪己詔里將責任全攬過來,無一言罪及他。這麼多年來,朕對王相公言聽計從,便是身邊的親信,也可以在他的堅持下罷黜。可是他呢,屢屢挑戰朕的權威,稍有不如意便以辭相威脅,加上為人執拗,不恤人言,朝野上下早就怨聲載道了。書曰允執厥中,朕為天子,奉社稷重器,自當處事公允,平衡朝局,又怎麼能像王相公一樣不管不顧,做事不計後果。如今災異頻現,王相公集眾怨於一身,朕罷免他,是為了給眾人一個交代,也是為了保全他,日後自然也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這其中的深意,旁人怎麼會知道?”

  雲娘嘆了口氣,想到日後那些人物的結局,放緩了語氣勸道:“官家,詩亦曰:亂之初生,僭始既涵。有些決定一旦做下,它帶來的後果是難以預料的,縱使王相公日後東山再起,世事也不一定會如官家所願的。”

  趙頊擺手道:“我朝宰相進進出出乃是常事,朕自有主張,你不必多言。”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雲娘一眼:“倒是昨日有人交給朕一件東西,說是你那裡的,你看認不認識?”

  趙頊緩緩從櫥櫃中拿出一個曲水紋樣的盒子,雲娘一眼就認出,那是王厚贈予她的,裡面有他收集來的冬蟲夏草。

  雲娘面色平靜無波,淡淡道:“是妾的東西,怎麼會在官家那裡?”

  趙頊怒急反笑:“這是私相授受之罪,你倒承認得痛快,你和王厚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雲娘覺得心在一點一點變冷,自失一笑道:“妾與處道之間,天實鑒之,官家的疑心病就這麼重嗎?在官家心裡,權柄怕是比什麼都重要,便是眼下異論相攪的局面,也是官家有意為之吧。”

  “放肆。”心中的隱秘被雲娘一語道破,趙頊突然暴怒。抄手將案上的黑釉兔毫紋茶盞狠狠擲到地上,滾燙的水四下濺出,雲娘躲避不及,右手當即起了一個大的水泡。

  趙頊一愣,剛要說些什麼,卻見雲娘直挺挺跪下道:“妾言語無狀,觸犯天顏,自知罪過深重。請官家免去妾女官之職,逐妾出宮。”

  趙頊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方怒道:“好好,你是巴不得如此吧。打量朕不敢處置你嗎,便如你所願。”

  宮中是非多,雲娘被逐之事,沒多久就傳遍了。她回到自己的居所,卻見暖玉坐在折背樣玫瑰椅上發愣,竟然沒發現自己。

  雲娘出聲喚她,她才怔怔起身道:“娘子的事,婢子都聽說了。其實官家只是一時生氣,事後醒悟過來,自會想起娘子的好處。娘子還是不要太倔了,找機會服個軟吧。”

  雲娘擺手道:“我自有主張。倒是處道贈我的盒子,一直放在書櫃裡,怎麼會跑到官家那裡?”

  暖玉嘆道:“我也納悶呢。這宮中人心險惡,眼紅娘子的人又多,便是咱們這裡的人也不能保險。”

  雲娘自失一笑:“罷了,反正我要離開這是非之地,想來害我那人心愿已了,倒也不用再擔心這些,落得清淨自在。”

  暖玉悵然若失:“娘子真的要走嗎?”

  雲娘見她十分不舍,笑著勸慰道:“世事難料,我們以後也許還有見面的機會。倒是我出宮後,你做何打算呢?”

  暖玉笑道:“娘子不用擔心,我在宮中多年,自然有安身立命之處。”

  雲娘出宮後,暫居於姐夫馮京府上,與親人久別重逢固然是好事,但她一連幾日接受二姐富真娘的追問,著實不勝其煩,正要想個什麼法子解脫,卻見王安石府上僕人來請。

  馮京現為參政知事,雖與王安石同朝為官,但一向政見不同,見到王家的人來請雲娘,皺眉掃了她一眼,只得放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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