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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欽佩。」

  「其實也沒什麼。英語比較容易,拉脫維亞語就難得多了。」

  他哈哈一笑,從腰間的皮帶上取下一串叮噹作響的鑰匙,從中取出一套遞給我。

  「這是單人病房的鑰匙,你會用得著的。你還得知道每間病房的密碼。」

  「還不少呢。我在布羅德穆爾的時候只有幾把。」

  「是啊,不過我們最近提高了安全級別——自從斯特芬尼走馬上任之後。」

  「斯特芬尼是誰?」

  尤里沒有回答。這時候從接待室後面的辦公室里走出一個女人。尤里沖她點了點頭。她是加勒比海地區的人,年紀是四十五六歲,留著兩邊修成銳角的波波頭。「我叫斯特芬尼·克拉克,」她說,「格羅夫診療所的主管。」

  斯特芬尼對我敷衍地笑笑。她與我握手時,我留意到她的握手比尤里有力度,握得比較緊,卻少了幾分熱情。

  「作為主管,」她說,「我優先考慮的是安全問題。不僅是病人的安全,還有每個工作人員的安全。如果你都不安全,那你的病人也不會安全。」接著她遞給我一個小東西——可攜式警報器。「這個東西你要隨身攜帶。不要把它供奉在辦公室里。」

  我儘管不想要,還是連忙說:「好的,主管。」如果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最好還是別去惹她。我對以前的幾個比較專橫的病房主任採用的就是這個辦法——避免衝突,服從管理。

  「很高興見到你,斯特芬尼。」我微笑著說。

  她點點頭,臉上沒帶任何笑容。「尤里會領你去你辦公室。」說完她就揚長而去,沒再看我一眼。

  「跟我來吧。」尤里說。

  我跟著他來到病房入口處——那是一扇強化的鋼門。大門旁邊有個由保安操縱的金屬探測器。

  「你肯定知道這規矩,」尤里說,「任何利器——任何可以用作武器的東西,都不准帶進去。」

  「打火機也不行。」保安在檢查的時候從我口袋裡掏出打火機,用指責的目光看著我補充了一句。

  「對不起,」我說,「我忘了還有打火機。」

  尤里示意讓我跟著他走。「我帶你去你的辦公室,」他說,「這時候大家都在參加社群集會,所以這裡很安靜。」

  「我能去參加嗎?」

  「社群集會?」尤里感到驚訝,「你不想先習慣一下環境?」

  「習慣環境的事不急。如果不麻煩你的話。」

  他聳了聳肩:「那就隨你。這邊走。」

  他領著我穿過幾條走廊。走廊兩邊是上了鎖的病房門上的小圓窗——有節奏的敲門聲、插銷的插拔聲、鑰匙的轉動聲。我們走得很慢。

  顯而易見,這幢房子已年久失修。牆上的油漆已起皮剝落,走廊上瀰漫著一絲髮霉和腐臭的氣息。

  尤里在一扇關著的門前停下,點頭示意說:「他們都在裡面,進去吧。」

  「好的,謝謝。」

  我稍加遲疑,做好心理準備,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5

  集會的房間呈長方形,窗戶很高,且有欄杆。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外面的紅磚牆。房間裡有一股咖啡的香味,還有尤里的須後水的殘留氣息。大約三十人坐成一圈。大多數人手裡捧著盛著茶水或咖啡的紙杯,有的在打哈欠,並儘量不讓自己睡著。有的人咖啡喝完了,就用手擺弄著空紙杯,或把它捏扁,或把它壓平,或把它撕碎。

  這樣的集會每天有一兩次,它的性質介乎行政會議與小組治療之間。討論的話題涉及診所管理以及病人護理方面存在的問題。迪奧梅德斯教授喜歡說:「這是一種嘗試,它讓病人參與自己的治療,並鼓勵他們對自己的健康負起責任來。」毋庸諱言,這種嘗試一般都不能奏效。迪奧梅德斯在集體治療方面的背景,意味著他對各種形式的集會都很感興趣,並鼓勵儘可能多地舉行這類會議。也可以說,只要有聽眾,他就顯得特別高興。他站起身,伸出手來對我表示歡迎,並示意我走過去。我覺得他似乎有一點戲劇表演的才華。

  「西奧,你來啦。過來過來。」

  他說話略帶希臘口音,不過已幾乎聽不出來了——基本上都改掉了,因為他在英國已經生活了三十多年。他長得一表人才,雖已年逾花甲,依然精神矍鑠——有一股年輕人的活力與調皮,不像個精神科醫生,倒像個不講禮數的大叔。這並不是說他對病人不盡心盡力——早上他來得比清潔工還早,晚上值夜班的人來了,他還沒有走,有時候他就睡在辦公室的長沙發上。他有過兩次離異,經常開玩笑地說,他的第三次婚姻最成功,那就是他與格羅夫診療所的結合。

  「坐這兒,」他指著身邊的一把空椅子說,「坐,坐,坐。」

  我欣然從命坐下。迪奧梅德斯熱情洋溢地對我進行了介紹:「允許我來介紹一下我們新來的心理治療師西奧·費伯。讓我們一起歡迎西奧加入我們的小家庭——」

  迪奧梅德斯講話的時候,我的目光掃視著這個圈子,想看看誰是艾麗西亞。可是我沒看出來。除了迪奧梅德斯一本正經地穿著套裝,戴著領帶,其他人大多數穿著短袖襯衣和T恤衫。我很難分清誰是病人,誰是工作人員。

  我熟悉的面孔只有兩張,其中之一是克里斯蒂安。我是在布羅德穆爾工作時認識他的。他是個喜歡打橄欖球的精神科醫生,鼻子並不挺拔,鬍鬚是黑色的,模樣挺耐看。我到布羅德穆爾不久,他就離開了。我並不特別喜歡他;不過說句公道話,我也不太了解他,因為我們在一起共事的時間畢竟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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