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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心魔身道,‘你是淨涪佛身。’
淨涪佛身,既是淨涪,也是佛身。
佛身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抬起頭來看向那聲音傳來的星光朦朧處。
果然,就在他目光抬起的那剎那,心魔身的聲音也再一次響起。
這一次,卻是質問。
‘我還以為你只記得自己修行的法門,卻忘了自己是誰呢?!’
佛身再次沉默了下去。
他知道心魔身這次質問根源在哪裡。因為許多事情便是瞞過了旁人,也絕瞞不過自己。
心魔身果然是因為昨夜裡他因為張遠山一句“聖人門徒”的話語心旌搖曳而生氣的。
心魔身質問了佛身,卻沒想過要去逼迫佛身。
佛身也是淨涪,他們三身之間,除了本尊多占了一分的便宜之外,其他的兩個,都是平等的。
誰也不比誰高貴。
於是心魔身本來裹夾了諷刺意味的尖銳聲音就軟和、平淡下來,‘與我秉承淨涪一點惡意分化而出一般,你也是承繼了淨涪的一點善念才分化出來的。’
‘作為淨涪,我們如今又寄居在佛門,受了佛門的戒律,得了佛門的庇護,確實與佛門多有牽扯......’
‘可是佛身,你在佛門的庇護之下,是否已經忘記了諸天世界的兇險?是否已經忘記了當日我等作為我們自己,在北淮國皇宮、在景浩界天魔宗時候,被深刻入骨的信念?’
‘佛身,你可還記得,我們最初渴求著力量,渴望著前方,到底是因為什麼?’
佛身最初被心魔身質問時候,心頭頗覺委屈。
那是絕不會顯露在淨涪之外的情緒。
但到得心魔身軟和聲音,消去尖銳,一個個問題詢問過來之後,他心頭所有的委屈就如被暖陽破去的晨霧,再沒有了痕跡。
他們最初時候,渴求著前方,是因為前方有更強大的力量,這一切,始於他們對力量的渴求,始於他們對自己弱小的憎恨。
這其實才是他們所以在景浩界天魔宗里修行遠超同門的真正原因。因為他的魔性,就源自於自己,源自於他對自己的憎恨。
而他所以會憎恨自己的弱小,卻又是因為景浩界留影老祖想要得到一位合適的弟子,而他沒有能力反抗,所以才會有驕傲被踐踏的命運。
也是到了後來,隨著他一步步前進,一點點積攢力量,推翻記憶中鎮壓著他的大山,一點點填平內心的空洞,用自己的力量支撐起自己的驕傲,才將那源自他自己的魔性真正掌控在手裡,成就真正的魔修,而不是成為魔的傀儡。
他守住了自己,找回了自己,或許倚仗了三分的氣數,也借了留影老祖兩分的勢,但剩餘的五分,全靠的是他自己。
那時候真正弱小時候,他走了過來,現在......
相比起諸天寰宇中的太多太多人來說,他仍然是弱小的,弱小到甚至都受不住人家肆無忌憚的一道目光,可同時,和當年的那個六歲皇甫成來說,他打磨的心性,掌握了力量,啟迪了智慧。但這樣的他,能大聲地對當年的六歲皇甫成宣告,他比他做得更好嗎?
不。
不能。
甚至恰恰相反,倘若真讓他再見那個曾經的自己,作為淨涪佛身的他,甚至還該是掩面退讓的那一方。
何其的荒謬。
佛身臉皮抽動,一直自然垂落的手也在顫抖。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一直空蕩蕩的另外三分之一識海世界界域,卻是悄無聲息地顯出了一個人來。
竟是才閉關不久的淨涪本尊。
心魔身察覺到另一邊的動靜,散了周身的星光,側眼看了過去,淨涪本尊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將目光從佛身那邊廂往心魔身這邊側挪。
兩個淨涪的目光在這識海世界的虛空中無聲碰撞,又似乎震撼如驚雷。
心魔身沒有挪開目光。
這件事,他自認自己沒有做錯。
淨涪本尊顯然也沒有覺得心魔身做錯了,於是他率先對心魔身點了點頭,才重新看向佛身。
或許是因為淨涪本尊醒來,哪怕他沒有特意幫著佛身做些什麼,作為淨涪三身之一,佛身也依舊從淨涪本尊那裡得到了些幫助。
畢竟,比起佛身及心魔身來,淨涪本尊才是那個更為純粹的淨涪。
他也是更能代表淨涪的那一個。
甚至隨著淨涪本尊修行的日益精進,他還會映照出部分的淨涪真我。他的意志,也會更貼近淨涪本心。
藉助淨涪本尊醒來時候對他與心魔身本能一般的影響,佛身快速平復了心情。
合掌對兩位淨涪深拜下去,佛身道,‘是我做錯了。’
心魔身瞥了淨涪本尊一眼,卻是沒有多話。
‘哪裡做錯了?’淨涪本尊問道。
佛身便答,‘我的力量才是我的力量,我的智慧才是我的智慧,旁的,都是隨時會被旁人取走的物件。’
‘我們的路,該是我們自己去走,才最是穩當。’
‘生了仰賴別人的心思,自己就會懈怠;時常仰賴別人,自己就會成為他人的附庸;只會藉助他人力量才能行事的,到得最後,做的也會是他人想做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各位親們晚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