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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著雨,元簪筆的碎發不少黏在了臉上,看上去有些狼狽。

  然而他神情冷冷,唇色與面色一般淺淡,像是一尊年輕俊美的神像。

  這樣的神情,在五年前的少年將軍臉上,他亦見過。

  夏公公仍笑道:「元大人,陛下叫您去書房呢。」

  元簪筆轉身回去。

  夏公公跟在他身後撐著傘快走,遮不住元簪筆又不把自己淋濕了,叫苦不迭:「元大人,元大人您慢點!"

  元簪筆放緩了些,伸手接過夏公公的傘,道:「請夏公公在前。」

  元簪筆這是不知道皇帝的書房在哪。

  夏公公望著元簪筆冷若冰霜的神情,將老奴不敢,這不合規矩咽了下去,一言不發地在元簪筆身前走。

  雨漸大,元簪筆踏入書房,官袍下擺氤出一片深色。

  書房中點了暖爐,爐四角乃是含著珠子的龍頭,金珠中空,香料置於其中,以消炭氣。

  夏公公將傘放在書房一角立著,躬身退出去。

  書房中只皇帝與元簪筆。

  元簪筆官服下擺猶在滴水,落在未鋪絨毯的地面上,匯成了一小灘。

  他跪下,叩首道:「參見陛下。」

  被鏨得光滑的石板冰冷,寒意針一般地順著他的雙腿傳過來。

  皇帝卻沒有叫元簪筆起來。

  皇帝不說話,元簪筆亦不動,便這樣跪著。

  他的衣裳本就濕透,跪在地上更如雪上加霜一般。被官服包裹起來的腰身繃得極緊,顫抖被竭力壓制,他目光盯著地面,眼中情緒晦暗難明。

  皇帝道:「朕記得,喬郁派人殺過你。」

  這話同今日之事有什麼關係?

  元簪筆道:「臣不知。」

  皇帝饒有興味道:「現在朕告訴你了,元卿是欲說完未盡之言,還是回去?」

  元簪筆只覺身上愈來愈冷,他回答說:「為人貴在有始有終,臣還是想說說完。」

  皇帝笑意更濃,和方才那無能為力又極力克制憤怒的帝王半點不同,「朕准你說。」

  「太子固然因陳秋台一事對喬相懷有私恨,但殺了喬相亦於事無補,君不聞景帝縱誅殺晁錯,吳王難道就息鼓偃旗了嗎? 」元簪筆的聲音微顫,卻並非恐懼,而是冷,「殿下有千萬種方式向陛下上書彈劾喬相,緣何鋌而走險,為了一個喬郁選了這樣九死一生的法子?請陛下深思,太子之意絕不是只為喬相,更是陛下之權。」

  皇帝淡淡道:「放肆。」

  「臣,一片忠心。」元簪筆啞聲道。

  「所謂疏不間親,」皇帝道:「元大人聰明謹慎,怎會向朕說這樣的話?還是說為了喬郁,元卿竟有了這樣的膽色。」

  「臣並無私心。」元簪筆回答。

  皇帝輕輕地嗤笑一聲,他道:「朕原以為你同喬郁,乃是喬郁一人糾纏,沒想到竟是兩情相悅嗎?」

  「臣……」

  皇帝打斷了他,道:「縱然如你所說,太子覬覦的是朕的位子,那顧淵渟呢?元卿用什麼能打動顧淵渟,朕很好奇。」

  元簪筆道:「臣沒有把握,只能盡力一試。」

  他說的平靜,皇帝聽完之後目光落在桌面的硯台上,想著這東西砸人能不能將人砸清醒。

  皇帝怒極反笑,「盡力一試?」

  元簪筆道:「總比束手就擒好些。」

  皇帝道:「朕以為,你既然敢說,就是有了萬全的把握,現在,你站在朕面前,和朕說,你只能盡力一試,元簪筆,朕在想,是該訓斥你的異想天開呢,還是叫人將你拖下去,陪喬郁。」

  元簪筆只將頭叩得更低。

  此人給不了他任何保證,對他也並不那麼忠心耿耿。

  倘若顧淵渟兵馬真入中州,確實可能造成威脅,然而……顧淵渟也在中州,或許,斛州之事,能就此徹底解決。

  事已至此,何妨一試?

  皇帝道:「起來吧,元卿。」

  元簪筆撐著站起來。

  皇帝道:「你所言簡直與天方夜譚無異,」他觀察著元簪筆的表情,但令他失望的是,元簪筆沒有流露出太多情緒,「但事情已經到了無可迴轉的地步,朕許你一試。你記住,太子對喬郁之恨銘心刻骨,你稍晚一刻,回來見到的只能是喬郁的屍身……或許,連屍身都不會有。」

  第78章

  喬郁所在的房間收拾得極乾淨,雖說是名義上的牢房,但陳設仍如一般人家的臥房般,只外面有重重守衛。門口守著的兩個是從禁軍中挑出來的身手最好的兩個,一個人高馬大器宇軒昂,另一個看上去年紀尚小,有些撐不起這身衣服,看起來就如同偷穿長輩衣衫的孩子那般滑稽。

  房中,喬郁就仿佛尚在自己家中那般隨意地攬鏡自照。

  一朝從重臣權臣淪落成階下囚,喬郁心中所想倒並不如外人猜測的那般複雜,起起落落他經歷得太多,如今竟沒什麼心情與氣力去哀嘆帝王之心難測了。

  寒潭被他警告過不要輕舉妄動,非是喬郁害怕身邊護衛平白送死,而是擔憂阿璧無人照料。

  小祖宗嘴刁事多,他一朝落難,下人定然不盡心,還是要找個知根知底的人照看阿璧才好。

  因知道自己近日都不會有上朝的機會了,喬郁早將發冠拆下,長發有小半飛瀑似地垂落在胸前,他便伸手,將長發繞在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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