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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將「報答」二字在唇齒間縈繞出了令人遐想的餘味,高朔卻正色答:「我既不是對姑娘施恩,也不需要報答。我是真心佩服阮姑娘,鐵骨錚錚,巾幗不讓鬚眉。」

  阮紅蕉愣住了。「柔若無骨」的評價以前她常聽,「鐵骨錚錚」是什麼意思……

  「高朔。」她冷不丁地叫。

  「在!」高朔下意識答,忽然意識到這不是點名,有點尷尬,「阮姑娘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不怎麼討女子喜歡?」阮紅蕉問。

  高朔更尷尬了。

  阮紅蕉嫣然一笑:「沒關係。奴家中意就行……哎呀,高大人,你怎麼掐奴家的腰,男女授受不親,這下你可得負責到底了。」

  第427章 這盤棋要收官

  京畿西南,房山縣。夜雨攜著料峭春寒,將這座斗大的山腳小城浸泡在一片濕冷中。

  儘管離京城不過六七十里,房山卻顯得荒涼貧瘠,與宛平、大興這樣的京縣相較很不起眼,又因為深夜有虎下山飼人,如今更是家家閉戶,入夜一片沉寂。

  一串飛馳的馬蹄聲踏碎沉寂的街巷,停在了縣衙大門外。「守門人」翻身下馬,五短四長敲了九下,大門吱呀開了條縫。在他閃身進去後,門又重新關閉。

  縣衙前半部分是官署,後半部分是知縣與家眷居住的院落。此時,房山知縣正摟著失而復得的獨苗幼子,一臉狂迷地在佛堂給彌勒像叩頭,嘴裡不斷叨念:「永劫不壞,萬法真空……」

  「守門人」進入後院花廳,對一個在廳內踱來踱去的錦衣少年行禮:「世子殿下。」

  那名錦衣少年抬起臉來,正是曾經的蘇府小廝蘇小京,如今恢復了本名、被叔父寧王收為養子的朱賢。

  「如何?」朱賢急聲問道。

  「都打探清楚了,清和帝私下離京,還帶走了一支親衛騎軍。如今內閣楊亭主事,把這消息瞞著朝中上下,並關閉了京城九門,宵禁戒嚴。」

  「果然如鶴先生所言,外門把得這麼嚴,是為了掩蓋中廷空虛。這是個大好機會,鶴先生還沒回來麼?」

  守門人搖頭:「屬下只知前些日子教主收到韋香主的飛鴿傳書後,動身去了山西,不知是否已回來。」

  朱賢習慣性地咬起了指尖:「關鍵時刻,鶴先生卻不在,這是叫我自己拿主意?」沉吟片刻後,他眉目間的猶豫之意忽然褪去,露出尖銳發狠的神色來,「本就該我這個真龍天子拿主意!」

  他揮手讓守門人退下,隨即帶著繁嬤嬤與守在門外的一干侍衛穿過走廊,來到東廂房。

  婢女正端著喝完的藥碗從廂房裡出來,見到朱賢后立刻屈膝行禮:「世子萬福。」見朱賢打算推門進去,連忙道,「世子,寧王殿下服完藥要歇息,要不您明日再來罷?」

  朱賢反手一巴掌抽在她臉上:「賤婢,連你也想指使我?」

  藥碗落地,婢女捂臉哭著跪下來,連連求饒。

  「滾!」朱賢厲聲喝道。

  太多的人影在他眼前晃動——打掃庭院的蘇小京;吹著燒火棍的蘇小京;在門房打著盹等候的蘇小京;捧著待客的桃花釀偷喝的蘇小京;以及一臉憧憬地跟在他的主人身後,卻永遠追不上對方步伐的蘇小京……肺腑間一股無名火躁悶地燒,他的眼眶被陡然滲出的濕意模糊。

  我不是蘇府小廝,更不是那個被人牙子賣來賣去、連個大名都沒有的針線娘的兒子!

  孩童時有一頓沒一頓、與雞同屋吃睡,少年時天天干雜活服侍人——我永遠、永遠不要再過這樣的日子!

  他朝曾經狼狽不堪的自己,朝所有蔑視過、欺辱過、同情過他的人,朝整個大銘天下無聲地咆哮:我是顯祖皇帝的長子獨孫,體內流著大銘皇朝最尊貴的血液!

  回到五年前被挑中的午後,他終於敢抬眼直視那位穿了一身竹葉青色衣衫的神仙中人。「你叫什麼名字?」當對方問出這句話時,他挺起單薄的胸膛,振聲道:「我叫朱賢!」

  蘇晏,你記住了,我叫朱賢。

  朱賢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房門,走入藥味濃郁的寢室。

  寧王每夜用完藥便要及時就寢,婢女在離開前已服侍他換上寢衣、解散髮髻。聽見腳步聲,他從枕上半抬起身,輕聲問:「賢兒,是你麼?」

  朱賢掀開床帷,側身坐在床沿,注視著病弱無力的叔父,心情有些複雜。

  寧王苦笑一聲:「你來看我死了沒有?」

  朱賢道:「叔父何出此言?我對叔父的一片孝心,天日可表,正如對我的父王一般。」

  「你對我莫說有孝心,哪怕只是幾分敬重,也不至於這般不顧我的病體,強行架著我入京。」寧王一氣說了長句,有些氣喘,用隨身的帕子掩住了嘴,「我看在兄長的份上收養你,上書朝廷為你請封世子,無論朝廷答不答應,至少我已盡了心力。如今我只是想安度殘存不多的餘生,為何你連這都不肯成全?」

  朱賢抬起手,用袖口輕輕印去他額頭虛汗,說出的話卻與溫情動作截然相反:「我一心復仇,想取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叔父卻只想著獨善其身,這可怎麼行呢?其他藩王都響應我的檄文,暗中招兵買馬,各路進發京城。叔父你倒好,一封上書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說你不清楚也不支持,還要朝廷寬恕你的『失察之過』。叔父啊叔父,你若不想管我死活,為何當初要收留我?為何要給我為父平反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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