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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賀霖聽完錦衣衛的飛馬來報,笑道:「楊首輔還是有些膽小了。」

  蘇晏當然要為師叔正名:「常規操作,沒毛病。要不是御駕離京,內閣想必還要號召近京地區的各州府來勤王呢!」

  「真當朕自己打不了仗,要他們來勤?」朱賀霖在馬背上活動著肩頭關節。慣穿的朱紅色曳撒外罩了件齊腰黑漆方葉甲,肩系披風,頭戴六瓣金邊銘鐵盔,帽纓亦是朱紅色,襯得年輕的天子英姿勃勃,他朝蘇晏揚眉,眉宇間的銳氣奪人眼目,「好好瞧著小爺是怎麼殺賊平亂的,還能把大姨姐平安救出來!」

  朱賀霖已經有陣子沒有自稱「小爺」了,蘇晏一時恍惚,仿佛回到兩人相依為命的南京,對方也是這般打扮,與他一同踏上了千里回京之路。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啐道:「什麼大姨姐,亂攀親戚!」

  朱賀霖大笑:「阮紅蕉比你還大兩歲,難道要我叫她小姨子不成?」

  蘇晏不想搭理他的故意調侃,逕自快馬加鞭衝到隊伍前方去。朱賀霖使了個眼色,高朔連忙率了一隊錦衣衛趕上前,把蘇晏的坐騎護在中間。

  這批邊軍精騎擅於弓馬,一晝夜能馳數百里。急行到離霸州不遠的永清附近,朱賀霖命大軍停下紮營,吃喝休息,自己則取出一張北直隸的輿圖,鋪展在桌面上仔細研究。

  「大清河……」他喃喃道。

  「還好啦,也就大你三歲。」蘇晏不太好意思地接茬。

  朱賀霖抬頭,瞟了他一眼:「說霸州南邊的這條大河。你以為喊你呢?」

  故意戲弄我呢!蘇晏哼了聲,把頭湊過去看地圖,果然見一條寬闊大河橫貫東西,從保定府穿過霸州南面,最後流經天津入海。圖上注名為「大清河」。

  「此河屬黃河水系,常年變道不定,去年八月因為汛期暴雨還發過大水,險些把西邊的雄縣給淹了,後來開堤引流至雄縣與霸州之間,形成了個狹長彎曲的大澤叫『貓兒灣』,至今仍連著大清河。」隨軍參贊中,有一名籍貫保定府的,對附近地形頗為熟悉。

  朱賀霖腦中靈光一閃,撫掌道:「大清河、貓兒灣,好兆頭啊!看來朕人生的第一場大捷冥冥中就應在此處了。」

  蘇晏聽他說得玄乎,邊琢磨,邊拿手指劃拉地圖,很快就悟出了他言中之意:「皇上想用水攻?可眼下是春季,河道水量並不豐沛。」

  朱賀霖道:「不,朕倒不是想引水淹城,而是……」

  他把自己構思的作戰計劃層層道來,蘇晏聽了覺得可行,隨軍參贊們也頻頻點頭,其中一人疑惑地道:「斗膽問皇上一句,哪來這許多船隻?」

  朱賀霖對各地軍務頗為熟悉,看奏本也是挑軍務的先看,聞言答道:「大清河下游靠近天津衛的三角淀是造船廠所在,有水師訓練營,自然也有舟船。」

  這下三名參贊都表示無異議,遂按計執行。

  -

  霸州城,枚園。

  阮紅蕉獨自坐在軟禁她的閨房內,表面看著沉靜,心底卻充滿了憂思與愁苦。她是絕不可能投敵叛國的,故而王辰給的一天一夜考慮時間就成了漫長的刑期,使她在必死的結局到來前反覆煎熬。

  驚魂未定的婢女被放進屋子,勸她多少進些水米。

  阮紅蕉緩緩搖頭。忽然心念微動,脫口道:「問他們肯不肯給我幾條活魚,我親自料理。」

  婢女傳話完,王辰聽了覺得有點好笑——沒胃口用膳,倒有興致下廚不成?於是還真給了三四條鮮魚,連水桶一併擱在廚房裡。

  阮紅蕉下樓,在守衛們的注視下進了廚房,動作嫻熟地殺魚、烹魚,煎炸燉蒸,半個時辰內就置辦出了一桌全魚宴。

  她坐在廚房裡下人用餐的簡陋方桌旁,擺下兩副碗筷,一副給自己,一副放在對面的空位上。然後每道魚都夾了一筷子,放進對面坐位的空碗裡,默默說了聲:「高大人,這是奴家最後一次為你做魚了。日後,若是有幸能等到少爺或是高大人你,為奴家收屍,也算沒白來人世一遭。」

  恍惚間,那位貌不驚人的錦衣衛校尉——如今已是總旗了,卻依舊態度溫和——正坐在對面的空位上,朝她笑,笑裡帶著點緊張與期待。

  待到高大人凱旋,奴家為你燒一桌的魚。

  清蒸、糖醋、紅燒、煎炸……就這麼說定了。

  阮紅蕉在這個珍貴回憶的幻影中,含淚微笑起來。

  枚園外的一條暗巷,三名小販打扮的錦衣衛校尉躲在散亂的籮筐後密談。

  「園子內外守衛森嚴,很難潛入。」

  「就算趁夜潛入,也沒法在不驚動王氏兄弟和亂軍的情況下,把阮老闆安全帶出來。」

  「不行,只能智取,不能強攻。」

  「智取也難,咱們人太少,怎麼看怎麼像雞蛋碰石頭……回京城求援的兄弟怎麼還沒消息,高大人知道這事兒了嗎?」

  「也許已經在趕來的半路上了,我混在難民中逃出城去接應。這裡你們兩個繼續盯著,倘若阮老闆被押赴刑場,哪怕雞蛋碰石頭,也要硬著頭皮救人,記住了!」

  三人達成一致後,其中一名小旗設法逃出四處冒煙的城郭,殺了個義軍巡邏兵,搶了馬向北狂奔。

  跑出二十里,見通往永清縣方向的道路上出現了一隊疾馳的人馬,看打扮像運貨鏢師或是商隊護衛,但小旗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北鎮撫司的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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