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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先生怔住了,須臾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他的心底湧起一個淵源深長的教宗對另一個更為原始野蠻的教派的鄙夷,但轉眼便將這股優越感藏了起來,含笑道:「原來如此。聖汗乃是薩滿大巫,自然不會失利於尋常人,是余枉自擔心了。聖汗放心,待到事成之日,定將此人全須全羽地綁至聖汗面前,任憑處置。」

  阿勒坦這才微微頷首:「如此我便與你們歃血為盟。只是不知弈者何時才會親自露面,與我暢談一番?」

  成了!鶴先生心底暗喜,面上淡然說道:「下一次覲見聖汗,弈者大人定會親自出面。在此期間,我等會派出『守門人』與貴方聯繫,合議結盟對付銘廷的具體舉措。」

  阿勒坦朝斡丹點了點頭:「斡丹是我手足兄弟,由他負責與你們的人對接,有任何動向都及時向我稟報。」

  雙方又商定了些細節。在鶴先生的再次提議下,阿勒坦命人端來兩個盛滿烈酒的金杯,彼此都割破手腕滴了幾滴鮮血進去,各自喝完一杯,算是全了歃血為盟的儀式,並起誓道:誰先背棄盟約,神鬼同誅之。

  鶴先生圓滿完成了弈者交付的任務,離開王宮後直奔居住地,吩咐信徒們打理好行囊,準備帶著載滿皮毛、羔牛羊、蜜蠟、北珠等貨物的五百輛車,回中原去——雖說此行是為了結盟,但車不走空,就順道採購大批北漠特產回中原去倒賣,又是一筆頗為可觀的進項。

  欣慰之下,鶴先生甚至調侃起了從未給過他好臉色的新任七殺營主:「連營主像是對那蘇晏舊情未了啊,方才聽阿勒坦說起他的妙用,暗中把手套都給捏爛了還能忍著不發聲,實在是定力過人。」

  沈柒這才從心亂如麻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似的,低頭看了看打開的手掌,果然堅韌的皮革已綻開道道裂痕,被一拳頭握得稀碎。他咬牙扯掉皮革手套,棄之於地。

  鶴先生難得見沈柒吃癟,便又笑道:「不過連營主放心,弈者當初既然答應過你,待朱賀霖倒了台,你便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足以呼風喚雨的權勢地位,以及恢復自由身的蘇晏蘇清河。這個承諾始終有效,絕不會食言。」

  沈柒沉聲問:「那你方才許諾阿勒坦的?」

  鶴先生將兩枚玉石製成的黑白子在指間扣出了清凌凌的脆響:「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個北蠻子,怎麼配與弈者大人平起平坐、分治天下?不過是假道伐虢的計謀罷了。」

  沈柒一轉念,頓時明白了這所謂的假道伐虢:先利用阿勒坦,南北合攻一同滅了朱賀霖,等中原大局一定,表面上願意按照盟約割讓土地,降低阿勒坦的戒心,再來個鴻門宴趁機要了對方的性命。

  他冷笑起來:「好算計!此計想是出自你手。你與弈者之間亦是互相利用的合作關係,究竟你們談了什麼條件,我毫無興趣知道,只想事先警告你們,我的所欲所求,從來只有一個——『足以護住心頭血肉不被覬覦、欺辱、劫掠的權勢與地位』,關鍵不在『權勢地位』,仍在『心頭血肉』。你與弈者若是忽視了這一點……我這人什麼性子,你們也是知道的。」

  知道又如何,你如今毒癮深重,還能離了那藥丸不成?鶴先生微笑道:「連營主放心,弈者誠心招攬你,確實未曾想過在這一點上欺騙或反悔。蘇晏再怎麼叱吒朝堂,本質也不過一個弱冠文士而已,拿他換取你的效忠,豈不是天大的便宜?再說,他既是你的人,日後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弈者平白又多了個臂助,如何不喜?」

  聽他這麼分析,弈者似乎是打著買一送一的主意……沈柒目光凌厲地瞪向鶴先生:「你影射我是雞與狗?」

  這個抓重點的清奇角度讓鶴先生微怔之後,終於忍不住大笑,又恐有傷形象,立刻舉袖遮了口鼻。他清咳幾聲,把笑容收斂在清雅的範圍內,半真半假地說道:「共事半年多,第一次發現沈大人原來這般有趣。看來冷臉子只是給我的,在你想討好的人面前,沈大人想必也是口吐蓮花,使勁了渾身解數罷?」

  沈柒冷冷道:「關你屁事!」

  鶴先生故意同聲說道:「關我屁事——我就知道少不了這句。」

  沈柒在拔刀之前忍住了,誚笑道:「嘲諷我之前,看看自己屁股乾淨了沒有。你與弈者之間說是互相合作,目前我只看到你對他交辦的事盡心盡力,卻不見他對你有什麼額外付出,說是合作,更像利用。你這人聰明至極,也虛偽至極,難道甘心為人作嫁?我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麼的理由非要襄助弈者,莫非……你暗戀他?」

  鶴先生被他最後一問震得滿面愕然,幾乎失了視之如命的風度,好一會兒後方才忍怒道:「胡說八道!」

  他深深吸氣後,擠出一絲笑容:「這招離間計用得頗有新意,可惜啊,離真相十萬八千里遠。不過你既然說了毫無興趣,我也就沒必要解釋清楚,而隨意編排他人的私生活,我想也並非你沈某人的行事風格。」

  沈柒冷哼一聲,手按刀柄轉身走了。鶴先生在他身後忽然一陣惡寒,不禁懷疑無風不起浪,手下們該不會真有流言吧,自己是不是要與弈者少下幾盤半夜棋?

  當日下午,鶴先生一行人離開旗樂和林,南下而去。

  阿勒坦沒有出面送行,但讓斡丹帶了一支騎兵隊去送出二十里地,算是全了地主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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