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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銘願意開通互市,賜予虎闊力「平寧王」的稱號,支持瓦剌統一草原。而作為回報,瓦剌願自去北成帝號,改稱「可汗」,並與大銘永世交好。

  ——這是去年四月份的事,就在大銘一位名叫「蘇晏」的新進官員向景隆帝獻策的一個月之後。

  阿勒坦知道父親與景隆帝之間曾有過的合作意向,卻不知背後那個出謀劃策的人,正是他在靈州清水營邂逅的少年御史。

  當然,因為神樹果實的副作用,他連「蘇晏」這個人都已遺忘。

  只偶爾在夢境中、在撫摸緞帶的迷思中,模糊窺見一個身穿中原士子袍服、清瘦挺拔的身影。

  那人是誰?

  是他手臂上始終纏繞的緞帶的主人嗎?

  是老巫所言,用自身的血染紅了他的神樹刺青,激發出刺青染料中的藥力,才讓他在瀕死中吊住了一口氣最終獲救的人嗎?

  是……害他因此中了血毒,必須與之在神樹見證下結合才能解毒的……命定的伴侶嗎?

  阿勒坦在短暫的失神後,將這些疑問再次壓進了心底深處。

  目前,他還有更迫切緊要的事——剷除部族內的奸邪,順利繼承瓦剌汗位,擊敗併吞並韃靼。

  ——他要統一北漠,結束這片土地上的紛爭與戰火。

  至於血毒的事……反正離毒發還有兩年時間,到時再說吧!

  阿勒坦垂目蔑視蜷曲痙攣的黑朵,嘲道:「塔兒合刺早就死了,他的子嗣也不過是喪家之犬,還在做什麼遺老遺少的美夢!你是如何與中原那個『弈者』的手下聯絡的,統統告訴我。」

  翌日黃昏,黑朵在下雪的野地里醒來。

  他沒有死,但生不如死——自胯以下,兩條腿均被利刃斬斷,傷口用滾油潑過,做了止血處理。

  一張羊皮紙扔在他的身邊。黑朵奄奄一息地挪動手指,看到了上面所寫的寥寥幾個字,是一句來自中原的熟語: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黑朵突然想起了他的師父,那個被他謀奪了藥方、斬斷雙腿丟在野地里的老薩滿。

  如今他也面臨著同樣的絕境,卻沒有老薩滿僥倖獲救的運氣——

  周圍枯草叢中,亮起了一點點熒綠的獸瞳。

  那是草原上飢餓的狼群。

  -

  大銘京師,紫禁城。

  就在喬裝成內侍的蘇晏離開後不久,景隆帝接到了六百里急遞傳來的邊報。

  諜報來自北漠境內的「夜不收」,上面寫道——

  「瓦剌大王子昆勒,北漠名為『阿勒坦』,日前繼任虎闊力之汗位,瓦剌諸部皆信服擁戴,稱其『孛格達汗』。其人勇猛果悍,亦不乏謀略,有吞併瓦剌之野心。」

  景隆帝將紙上字眼反覆看了幾遍。

  野心?北漠諸部首領,哪個沒有野心?可嘆謀事者眾,成事者寡。

  不過這個昆勒……阿勒坦,觀其行事手段,不可不防。

  景隆帝放下密報,取出一卷小型輿圖在桌面上展開,俯身細看——

  大銘、瓦剌、韃靼。

  三方勢力,如今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一旦有一方失勢,這種平衡就會發生崩塌。

  如今大銘的外交之策,是以瓦剌牽制韃靼,又以韃靼牽制瓦剌。

  這個阿勒坦若是不受教化,野心與能力超過了警戒線,那麼大銘是不是也該在北漠諸部中另擇扶持的人選?

  不急,先觀望。

  倘若瓦剌真有橫掃北漠之勢,那麼大銘也將暗中出手。

  「必要時,也可以換個小妾坐正房嘛——」

  言猶在耳,當初說話時狡黠的模樣也浮現在眼前,可人卻已經離開御書房,離開皇宮,被他驅使著,不日將踏上前往南京的行程。

  手指間仿佛還殘留著肌膚溫暖光潔的觸感,房內似乎仍有斯人身上的余香,景隆帝深吸口氣,心中默道:清河,總有一日你會明白。

  到那時,但求莫怨、莫恨,朕其實——

  朕其實……皇帝坐回椅面,閉目仰頭,將後腦抵在了雕龍描金的椅背上。

  第271章 去當一條鹹魚

  再漫長的宮道,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夜色深濃,空氣中瀰漫著寒涼秋意。豫王道:「我送你回去。」

  蘇晏婉拒:「下官的車就停在東華門外,王爺不必再送。」

  於是豫王拿走了蘇晏手裡的提燈,又道:「那你送我回去?反正你家與我王府所在的坊相鄰,正好順路。」

  蘇晏找不到再次拒絕的理由。而且想到豫王今夜送他入宮,算是幫了大忙,便邀請他上了自己的馬車。

  一路無話。馬車先到了位于澄清坊的豫王府門外,豫王下車前,忽然對蘇晏叮囑了一句:「你要小心我母后。」

  蘇晏:「!」

  豫王:「我今早不是去慈寧宮了麼,看見宮女拿了一籃斷頭花出來丟棄。」

  蘇晏:「斷頭……花?」

  「咔嚓。」豫王把手指做成剪刀樣,往蘇晏的脖頸上陰森森地一比劃,「我母后喜愛插花,可她心情焦躁憤怒時,就會忍不住把插好的花杆給剪了。心中殺意越盛,剪的位置越高,所以叫斷頭花……對了,有次母后與我皇兄發生爭執,轉頭就把自己最喜愛的極樂鳥給活活捏死了,又將鳥屍送去給我皇兄。」

  蘇晏聽得五臟六腑都擰巴起來,下意識地縮起脖子,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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