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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名小兵激動得熱淚盈眶,跪地虔誠答:「萬法真空!」

  城門在身後徐徐關閉。

  鶴先生沒有就著剛才的話繼續說,而是問營主:「蘇晏那邊,你有什麼想法?」

  營主道:「無名為他背叛七殺營,這兩個人都得死。必要時,我可以親自出手。」

  鶴先生笑微微道:「我說了他氣運正旺,你若不信,大可再試。聽說他受傷發病,正在自家宅邸將養,你要是能直接殺了他,也省去我不少事。」

  蘇府如今被御前侍衛與錦衣衛圍成了個鐵桶,身邊又有個熟知七殺營功法的武功高手無名。營主盤算了一下,覺得倘若剩餘的七殺營刺客全部出動,拖住侍衛,而他親自出手對付無名,再在大軍趕到之前速殺蘇晏,還是有六七成勝算的。

  於是說道:「你且看著。」

  鶴先生悠然補充了一句:「蘇晏身邊,還有個豫王,據說兩人關係匪淺。」

  營主腳步微滯:「朱栩竟……當年的靖北軍首領。」

  「連迷魂飛音都沒能魘住他,可見十年來他的功力不退反進——再加上這一個,你真有把握於重重守衛中殺掉蘇晏,全身而退?」

  營主沉默了,須臾又道:「他們能守得了一時,守不了一世。除非蘇晏永遠龜縮在一室,只要他冒頭,就能找到襲殺的空隙。」

  「話是沒錯。」鶴先生道,「可這麼一來,我布的沈柒這手棋,不就白費心思了麼?他若知道蘇晏死於七殺營之手,必然會變成一條瘋狗,死也要和我們同歸於盡。此人對我有大用,得先留著。」

  營主道:「你想在朝臣中埋暗棋,又不是非沈柒不可。」

  「沈柒的職位、性情、手段,包括與蘇晏間的瓜葛,還有景隆帝對他的態度,構成了一個關係微妙的三角,註定了他比任何一個朝臣都更合適當這顆暗棋。」

  雖然鶴先生力推沈柒,但營主懷疑,依照對方狡兔三窟的習慣,朝中的暗棋必然布了不止一顆。願意告知的只有沈柒,因為是藉助七殺營的力量收服的,故而不得不向他透露。

  這種露一手、藏一手的做派,令營主暗中不喜,更加懷疑他與自己主上的所謂「合作」別有用心。

  但他無權拷問鶴先生,只能將一切稟報上去。

  鶴先生腳步看似緩慢悠閒,實際上步與步之間距離驚人,也不知施展的是哪派身法,頗有點「縮地成寸」的感覺。沒多久就來到了咸安侯府附近,他對營主說:「到此為止,不必再送。」

  明知與他一路同行只為盤問,說這種話硌硬誰?營主冷笑一聲,消失在黑暗的街巷中。

  鶴先生敲了幾下門。應門的僕役見到他,滿臉堆笑:「先生回來了!這一身打扮,是去河邊釣魚了?」

  鶴先生脫下斗笠、蓑衣,遞給他,溫和笑道:「一時興起,勞煩小哥給我開門了。」

  僕役連連道:「不麻煩不麻煩。先生這魚簍沉甸甸的,看來收穫頗豐啊。」

  鶴先生從魚簍中拎出一條尺把長的草魚,遞給他:「就這條最大,送與小哥。」

  僕役擺手:「這可不成。先生辛苦釣的魚,小人怎好收下。要不小人這便拿去廚房,用這魚給先生做道夜宵?」

  「你沒聽說過,醉翁之意不在酒麼?同樣的,釣叟之意也不在魚。拿去罷,再多說便無趣了。」

  僕役見推辭不過,接過魚,又連連道謝。

  鶴先生拎著輕飄飄的魚簍,白衣當風地走了。僕役在他身後喃喃道:「可真是個菩薩樣的人物啊!」

  回到自己所住的廂房,鶴先生走到角落的衣櫃處,打開櫃門,又取出了那個藤條編制的縑箱。

  他打開縑箱上的機關鎖,開啟一條縫,隨後將拇指寬的小銀魚一條條送進去。

  魚還活著,在箱底的木屑上彈跳,發出此起彼伏的沙沙和噗噗響。但很快,響聲越來越稀薄,最後消失了,箱內又恢復了平靜。

  鶴先生雙手合十,嘆息:「眾生皆苦,地獄常在。」

  他走到角落的架子邊,在臉盆里洗乾淨手,用白棉巾擦了擦,坐回到書桌前。

  他在鋪開的一張白紙上,用飄逸出塵的筆跡寫下「塵爆」二字,又在旁邊畫了個圓圈,圈內寫個「騙」字,然後吹乾墨漬。

  書桌上有個打開的匣子,內中放著一頁血經,還有他謄寫的太子名篇《祭先妣文》。鶴先生將新寫好的紙張一併放進去,扣上匣蓋。

  旁邊擺放著一副殘棋。他隨手拈起白子,不知想到了什麼,垂目微笑,向著對面虛空中不存在的對手,輕聲道:「你一連下了兩手好棋,現在該輪到我了。」

  第212章 此先生彼先生

  「滾!都給本宮滾出去!」一個翡翠胭脂盒砸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一對臉色嚇得發白的年輕男女,衣衫也來不及穿好,連滾帶爬地退出殿門。

  「……你為什麼不滾?」衛貴妃瞪視阮紅蕉。她的鬢髮有些凌亂,主腰上的紐扣也鬆了,盛怒之下,眉眼間的燥火仿佛下一刻就要撲面而出。

  阮紅蕉知道對方只需動一動檀口,自己就會悄無聲息地去做深宮哪口枯井內的一縷幽魂,心裡說不畏懼是假的,但她畢竟見識過風浪,連北鎮撫司主官的厲氣都曾面當領受過,一對比,衛貴妃的怒火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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