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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晏有些眩暈,掌心像摸著一團溫柔的烈火:「臣是真不想……以色侍君,皇爺放過我……」

  皇帝嘆道:「朕放過你好幾次,可你又何曾放過我。」

  蘇晏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聽得城樓下一陣喧譁,隱隱夾雜著「走水了,走水了」的叫喊。他連忙鎮定心神,說道:「皇爺,下面像是發生了什麼事,容臣起身看看,再來回稟。」

  皇帝知道此番成不了事了,一聲嘆息,放開了手。

  蘇晏掀開大氅,著急忙慌地從龍腿上爬起來,腦門險些撞到窗棱,走到城垛邊往下望。

  廣場並無異樣,是幾個宮人在城樓台階下方叫喊,蘇晏順著他們手指的方向,望向皇宮,看見一線沖天的火光。

  第172章 燒的不止是房

  朱賀霖飛馬長驅入午門,一路橫衝直撞,便是到了禁門前都不曾下馬,仗著太子身份硬闖進去。

  坤寧宮在乾清宮以北,此刻已燒得烈焰熊熊,彤雲照亮半片夜空。殿前廣場上,侍衛們呼喝著取水救火,內侍、宮女亂成一團。

  朱賀霖滾鞍下馬,就要往火場裡沖。

  旁邊內侍死死拖住他,哀叫:「小爺!小爺可不能進去,裡面都燒塌了!」

  「放開!都給我撒手!」朱賀霖眼眶赤紅,目眥欲裂,嘴角肌肉都扭曲了,「母后的遺物都在正殿裡!她穿過的衣物、戴過的首飾,還有她親手給我縫的虎頭鞋,親手做的燈……我好歹得救出一樣來,一樣也好啊!」

  宮人哽咽勸道:「正殿燒成這般模樣,什麼東西都化成灰了,小爺就算衝進去,也搶不出來……千金之體為重啊小爺!」

  朱賀霖奮力掙扎,被越來也多的宮人死死抱住,一個個哭天搶地哀求勸阻。

  悲痛之下,他像野獸般狂吼一聲,從侍衛手中搶過空桶,沖向殿前的鎏金大鐵缸。

  鐵缸高四尺,直徑五尺多,容量極大,注滿清水以做鎮火滅災之用,故而又稱「門海」。寒冬時節,鐵缸要加棉套和缸蓋,下方漢白玉基座里放置炭火,專人看管保證其晝夜不停地燃燒,防止缸內的存水結冰。

  宮殿防火事關重大,門海保暖要一直持續到驚蟄才能結束。

  朱賀霖把水桶往缸內一揮,竟砸在了堅冰之上。他難以置信地轉頭,質問:「水呢?」一摸基座,炭火早已熄滅,缸底冰冷。

  有宮女囁嚅道:「方才聽說,負責看守炭火的兩個小公公,不知怎的睡死了過去,直到火起才被搖醒,知道犯了大錯,去乾清宮前的大缸里取水了。」

  朱賀霖臉色鐵青,又問:「誰值夜!如何起的火?」

  宮人面面相覷,這個說是那個,那個說不是他是另一個,吭吭哧哧互相推諉。最後幾個見推脫不過,伏地請罪,說是沒留神,壁上掛的燈被風吹落,點燃門窗,才燒了起來。

  朱賀霖勃然大怒:「還不說實話!若只是沒留神,一起火就會發現,著緊去撲救還來得及,如何燒得整個殿都塌了,才開始救火?!」

  七八個宮人滿臉驚慌失措,還在找藉口脫罪,有說病的,有說被火燎暈的,一律都是心有餘力不足,求太子恕罪。

  朱賀霖死死咬著牙,等候打探情況的東宮侍衛來回稟。片刻後,侍衛回來復命,說問清楚了,因為元宵夜聖駕在午門外,宮門不下鑰,只有禁軍巡邏把守,不少宮人藉此機會,假稱貴人傳他出去侍奉,偷偷溜出去賞燈。

  這幾個本該在坤寧宮值夜的宮人,也在偷溜的行列中。

  見事敗露,宮人們不得已大哭著承認,反正也沒有娘娘可以侍奉,守著個空宮殿過元宵何其無聊,便起了玩心,相約溜出去逛燈會,就連宮殿如何起了火,也不清楚,更別說及時救火了。

  「轟隆」一聲,又一根主梁坍塌,飛舞的火星竄上夜空,熱浪撲面。

  火光照著朱賀霖的臉。在這一瞬間,他仿佛被狂暴的怒恨吞沒,從目中放出猙獰的寒光。

  就因為他們擅離職守,母后的遺物沒有了,唯一可供緬懷的宮殿也被燒成灰燼!這些狗奴才,不敬先皇后,不忠本職,在儲君面前還滿口謊言,諸般推卸責任,企圖逃避責罰……該死,統統都該死!

  他反手拔出侍衛腰間佩刀,二話不說,劃向為首那名最為狡賴的值夜內侍。

  鮮血飛濺,那名內侍捂著咯咯作響的咽喉,向旁栽倒。

  其他宮人被嚇到,尖叫四起,死亡面前全然忘了規矩,起身四散逃竄。

  他們若是請罪求饒,或許還能稍稍平息東宮的怒火,如此畏罪奔逃,更是徹底激怒了太子。

  朱賀霖三兩步趕上去,又殺了一個。有個內侍昏頭昏腦地回身,撞上了怒氣未消的太子,也被一刀砍了。剩餘的被侍衛捉住,摁倒在地,哭號聲震天。

  景隆帝在儀仗隊、眾內官與御前侍衛的簇擁下,趕到坤寧宮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在場所有侍衛、宮人都趕忙跪地接駕,唯獨朱賀霖拎著把滴血的腰刀,於熊熊火光中驁然回顧,滿面厲色,顯出幾分鷹視狼顧之相。

  景隆帝一拍龍輦扶手,沉聲喝道:「——太子!」

  朱賀霖身軀一震,如夢初醒般,腰刀落地。

  面前是火海,地上是血泊,皇帝沉痛地閉了閉眼,下令:「全力救火,勿使遷燃其他宮殿。涉事人等,全部拿下,交由司禮監提督太監,待審明情況,按律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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