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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栩竟,你最引以為傲的,恰恰是我最想要避免的。

  「我曾經遺憾你虛度光陰、浪費才華,理解你被束縛失去自由的怨憤與無奈,也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希望能與你朋友論交。如今看來,你當初說得對,你不缺我這一個朋友,而我們也做不了朋友。不如就此兩清,從今往後,只做公事上的來往,不涉及任何私人情緒。」

  「言盡於此。」蘇晏抬袖拱手,端端正正作了個揖,「下官——大理寺右少卿,監察御史、陝西巡按御史,太子侍讀——蘇晏,向豫王殿下告辭。」

  望著蘇晏頭也不回離去的背影,豫王像一柄經年蒙塵的長槊般,沉默而筆直地站立著。許久後,他低聲自語:「我最大的驕傲,不在床笫,不在風月,總有一日.你會明白。」

  蘇晏拐過牆角,腳一軟的同時,踩到個石板縫的凹陷處,險些跌跤,忙伸手撐住朱紅宮牆,長長地吁了口氣。

  他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遇到豫王。他也沒想到,方才說的那番話,全無腹稿,甚至連自己都不曾深思過,在此刻見到對方時,竟自從潛意識裡源源不斷地傾倒了出來。

  與那番話同時傾倒出來的,還有憤恨、介懷與長達半年不堪回想的恥辱,如今也隨之一同消散在寒冬的朔風中。

  不知何時下起了微雪,蘇晏仰頭看天,任由蒙蒙的雪霰帶著涼意落在臉上,釋然地笑了笑。

  ——該回家了。

  -

  蘇晏正打算吹熄蠟燭上床睡覺,緊閉的窗戶響起「篤篤、篤」三下輕叩聲。

  他忙走過去打開窗閂。荊紅追挾著雪沫越窗而入,帶進了一股寒意。

  「阿追!」蘇晏欣喜地喚道,伸手拂去他肩上落雪,拎起煨在火爐上的紅棗茶,倒了一杯遞過去。

  荊紅追一口氣喝完,抹了抹嘴角,說:「大人,屬下回來復命。」

  「你整整去了五日,很棘手?」

  「還好。王府雖然護衛眾多,但畢竟年假期間,戒備不算森嚴。且豫王最近神情不屬,似乎心事重重,並未發現我藏在府內盯梢。」

  蘇晏遲疑了一下,說:「今日我在宮門遇到豫王,他氣色不好,是因為浮音?」

  荊紅追點頭:「浮音的確以鶴骨笛吹奏迷魂飛音,使豫王頭腦混亂、情緒失控。但豫王畢竟軍伍出身,心志堅定,很快發現了蹊蹺,開始在府內排查可疑人員。浮音龜縮著養傷,不敢再施展功法,也不敢輕舉妄動,我一連等了五日,才在今天夜裡尾隨他出府。」

  「他去了哪裡?」

  「先是在一條偏僻的暗巷停留片刻,而後去了一家妓館。我翻牆進去,遍尋不見他,想是那妓館內部另有乾坤,也許是密室,或是通往外界的密道。我暫時沒找到機關,不想打草驚蛇,於是又回到暗巷裡仔細搜查,在牆根處發現了這個記號——」

  荊紅追取書桌上的狼毫筆,沾著硃砂,在白紙上畫出八道紅印。紅印呈現細長的橢圓形,扇形排列,像一朵血色蓮花。

  蘇晏拿起紙張端詳,「應是別有什麼含義,但光從圖案上看不出。」

  荊紅追道:「屬下也參不透。好在還有個古怪的妓館可以繼續調查,我打算下次再潛入,抓住個知情人拷問一番。」

  蘇晏點頭:「你要小心,萬一見勢不妙,先自保,走為上。」

  荊紅追受到關懷,心蕩神搖地想去握蘇大人的手,誰料對方不經意一個轉身,叫他握了個空。

  蘇晏把紙張折好後,轉身走到衣櫃前,塞進一個錦囊里,放在官服上,說道:「北鎮撫司廣集朝野內外情報,消息靈通。回頭我找沈柒問問,看他認不認識這個圖案。」

  即便被迫同桌吃過年夜飯,荊紅追還是聽不得「沈柒」兩字,尤其是從蘇大人嘴裡說出來,就像個醋瓶在他心頭炸開花,又酸又痛。但畢竟關乎緊要之事,他再怎麼鬱悶,也盡力忍著不表現出來。

  關上櫃門,蘇晏又道:「正月十五的鰲山燈會,本與你和小北、小京約好,一同去賞燈。但今日接到聖諭,命四品以上京官伴駕同游,不得不食言了。阿追你帶他倆去看燈吧,若是嫌吵,各玩各的也行。」

  醋瓶再度炸開花,荊紅追受到了二次打擊,想到與大人一同放河燈許願的計劃落空,臉色僵冷,心底沮喪。

  脫鞋上床後,蘇晏又又道:「浮音那邊,還得辛苦你繼續盯著。倘若豫王先一步查到什麼線索,你及時告訴我,我找機會去套話,不能讓浮音那邊牽扯出你隱劍門的出身,以免節外生枝。」

  貼身侍衛感動之餘,覺得自己要是無能到需要讓大人去找狗王爺套話,還不如一劍自我了斷算了——或者一劍了斷狗王爺,永絕後患。

  他上前給床前的炭盆添炭,見蘇晏把自己裹成了蠶蛹,於是把手探進被窩一摸,腳尖冰涼。

  蘇晏說:「一個湯婆子不頂事啊,阿追,你再幫我灌一個。」

  荊紅追認真思考,怎麼用最快的速度沐浴。燒熱水是來不及了,後園井水沒凍上,可以直接沖洗,完了再運功把自己體溫烘熱。

  於是他說:「大人稍候片刻,我去打水。」

  蘇晏以為他要去燒水灌湯婆子,吩咐:「還從窗戶出去。開門動靜大,前院那四個金剛又警覺得很。」

  荊紅追皺眉:「這幾個不是派來保護大人安全的御前侍衛,還管得了半夜誰從大人房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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