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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喜笑道:「蘇御史有心了。」

  心是有的,可惜總不肯獻身,小爺又愛攪局,也不知皇爺什麼時候才能得償所願喲!天下第一君憂臣辱大內官遺憾地如是想。

  太子高興極了,去牽蘇晏的手,半途改了手勢,挽住他的臂彎,也不叫肩輿,就快步朝端本宮方向走。

  腳步漸快,變成了小跑。蘇晏被他拽著,忍不住叫道:「小爺慢點,莫失了儲君禮儀。」其實是因為自己穿官服,大袖兜風跑不快,擔心看著顯狼狽。

  朱賀霖邊跑邊笑:「像不像你第一次進宮時?我也是這麼拉著你,同去看西洋自鳴鐘。這眨眼間,快過去一年了!」

  蘇晏心裡也頗為感慨。他看著太子從一個初二的小屁孩,長到如今……初三的小屁孩?好吧,其實也不能算小屁孩了,已經很有些小伙子的模樣和氣度。可以想像再過一兩年,太子成年後的勃勃英姿,自己也油然生出一種參與灌溉國家接班人的成就感。

  廊外雪片紛飛,廊下兩人卻像一對在春野上奔跑的無憂無慮的小少年,攜著輕盈笑聲衝進了端本宮,身後追趕著一串提燈內侍。

  一進殿門,朱賀霖就把蘇晏抱了個滿懷:「可憋死小爺啦!剛見面時就想抱你,當著養心殿那麼多宮人,又怕你嫌我不穩重,現在關門在自己地盤,終於可以抱一下了。」

  蘇晏掙了兩下,沒掙出來。畢竟太子打小好武,尤其喜愛角牴,練出一把子力氣,至少碾壓個少年書生沒問題。蘇晏喘著氣道:「鬆手鬆手,勒死我了!」

  朱賀霖方才鬆了點手勁,用下巴歡喜地蹭他的頸窩。

  直到把那股興奮勁散出去了,才放開他,又比劃了一下兩人的頭頂,「我都快與你一般高了。」

  「還差一點兒。」蘇晏仔細對比完,略為得意地說,「我這副身體才十七,還能長好幾年。」

  「小爺不也是?最近夜裡睡覺,腿骨又酸又痛,太醫說是在拔節呢。將來小爺會比父皇還高,你信不信?」

  蘇晏笑著點頭,肚子骨碌碌一陣空鳴。朱賀霖趕緊吩咐宮人布菜。

  東宮有自己的私庖,菜餚早已備好,就等太子回宮。一聲吩咐後,立刻有宮人捧著熱菜熱湯上來,琳琅擺了滿桌。

  蘇晏手上塗滿藥膏,六個時辰內不能洗水,不好拿筷子、湯匙,就有宮女主動站到身旁服侍。不過他實在沒好意思再讓小姑娘喂,連連推辭後,拿筷子夾菜證明自己能行,結果兩下不到,把筷子滑地下去了。

  朱賀霖笑得直打跌,對宮女道:「你們都下去,他不好意思了。」

  宮人們退出殿後,朱賀霖挪到蘇晏身邊,親手給他夾菜。

  蘇晏老臉一紅,堅決拒絕,太子嘻嘻哈哈地非要往他嘴裡塞。兩人笑鬧著用完晚膳,洗漱後,喝消食花果茶。

  大銘第一副西洋象棋就擺在炕桌上,朱賀霖熟門熟路地盤腿上了羅漢榻,拍拍榻面,示意蘇晏也上來。

  兩人一邊對弈,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太子吹噓這半年來自己又學了多少東西,長了什麼本事;蘇晏則揀些在陝西的趣聞告訴他,尤其說到清水營賽馬會的盛況和那些官員們的倒霉樣,太子簡直笑到頭掉。

  「該!」朱賀霖評價完,冷不丁又問:「聽說你快抵京時,在大興縣的熱龍谷歇了一宿,泡溫泉去了?」

  蘇晏怵然一驚,手裡行棋微滯,而後把黑相緩緩壓下去,抬眼看他:「小爺哪裡聽的風言風語?」

  朱賀霖挺近白炮,想轟一發黑相,隨口說:「才不是風言風語。御前錦衣侍衛里有個黑炭頭,父皇挺信任他的,這回隨你去陝西了,叫……什麼來著?」

  「褚淵。」

  「對對,就是他。他今兒回宮向父皇復命了,就在剛剛下朝後,御書房裡。」

  蘇晏手指摩挲著黑相,「剛下朝時,皇爺不是頭痛發作,還能召見褚淵?」

  「剛下朝那會兒,父皇其實還好。朝會我也在場,山西都指揮使上報的事情我知道,父皇雖然厭怒瓦剌出爾反爾、暗使詭計,但也不見得有多氣急。父皇涵養一向好得很,我倒覺得,當時我聽了比他還生氣。」

  蘇晏心裡浮起不詳的預感,「那是在召見過褚淵後,才發作的?」

  「我覺著是。」朱賀霖喝了口花果茶,也不催促對方走棋,就盯著蘇晏手裡那個黑相,「下朝後我隨父皇去御書房,正巧褚淵進來,父皇就隨便找個由頭把我打發出去。小爺我哪兒那麼容易被打發,於是就在門外偷聽了幾句。」

  「小爺聽到什麼了?」蘇晏屏息而問。

  朱賀霖不直接回答,反問:「你想好走哪一步了麼?」

  蘇晏「哦」了聲,無心思考棋路,隨手下了一步。

  朱賀霖暗暗捏緊了手中炮,仿佛漫不經心地說:「褚淵先是把你在公事方面狠誇了一通,然後說你……」

  「……不修私德?」蘇晏沉下了臉。

  朱賀霖笑起來:「哪兒呢,說你從德行到性情都無可挑剔。只不過……」

  蘇晏把長腿往榻下一伸,「不玩了。半年沒見,小爺跟臣生疏了,說話吞吞吐吐。既然如此,臣也不在這裡礙小爺的眼,趁宮門沒下鑰,趕緊回家去。」

  朱賀霖玩兒過了頭,不意惹惱他,忙不迭拉住:「好啦好啦,我痛快說還不行嘛。真是的,還說你性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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