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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陝西近來官不得人,馬政廢弛殆盡。今特命爾前去彼處,督同行太僕寺、苑監寺官專理馬政。」蘇晏在這裡停了一停。

  陸安杲抬眼看他,面上頗有得色:你看,朝廷就命你專理馬政,誰給你的權力手伸那麼長?

  蘇晏微微一笑,繼續念道:「除馬政外,吏治、邊軍、安防、農商等一應涉及,若有不得理處,亦由爾便宜行事,全權節制。巡撫、巡按等衙門不得干預爾職。陝西都、布、按三司以下官員,唯爾所統,俱聽爾約束委用。欽此欽遵。」

  他每念一句,陸安杲的臉色就白了三分,待聽到「唯爾所統,俱聽爾約束委用」時,簡直面無人色,失態叫道:「既如此,你還當什麼御史,直接封你個陝西王得了!」

  「陸御史此言差矣。」蘇晏笑眯眯道,「我只是來收拾園子的。把枯草敗葉打掃好,旁逸斜出的枝杈都修剪掉,等這園子恢復得整整齊齊,我還要回京復命呢。

  「周知府,你不介意我把延安府這畦地,給耙一耙,施個肥捉個蟲吧?這樣等我走了以後,你就可以在乾淨肥沃的田地里,愛種茱萸種茱萸,愛種辣椒種辣椒了。」

  「不介意、不介意!既然敕諭里寫得明確,蘇御史儘管施為,本官一定全力配合!」周之道起身拱了拱手,暗道:幸虧我未雨綢繆,方才留了一手,如今說話才有寰轉的餘地。

  他一面慶幸,一面又有些擔心——陸御史雖然獨斷專行,好用嚴刑峻法,但也多虧他坐鎮震懾,延安城如今還算是太平。這新來的蘇御史年紀又輕,權勢又重,也不知能不能成事?萬一壓不住場面,反折了進去,本地豈不是永無寧日?

  蘇晏轉向陸安杲,一臉正色:「都說完,最後輪到我表態了。

  「陸安杲,你一不撫愛黎民百姓,輕賤人命;二不思治理之法,行事殘暴;三不聽忠言勸告,剛愎自用。實不配為官!而今我持天子敕諭,罷免你『專理捕盜』之職責,革除你都察院御史之官身,削籍為民,命人將你押解回京,聽候聖命處置。

  「我已寫了奏摺,飛報上呈御前,待你回到京城,自會有應得的處罰等著你。」

  陸安杲腿一軟,跌坐於地,難以置信地咆哮起來:「我是朝廷命官!吏部官名冊里注了名的!你區區一個七品御史,與我同屬都察院管轄,有什麼資格將我革職削籍?簡直荒謬!」

  蘇晏手握聖旨,垂目俯視:「這道天子親手所書的敕諭,便是我的資格。既然三司以下官員均由我約束委用,那麼實不堪用的,就地罷免,有什麼問題?」

  「我不信!」陸安杲絕望地大叫,「這聖旨是你偽造的!我為官十一年,從未見皇爺下過這等偏恩盲信的敕諭!」

  「污衊我偽造聖旨也就罷了,還敢出犯上之言,你是覺得我沒當場砍了你的腦袋,不得勁是吧?」蘇晏厲聲道,「抗旨不尊,是想見識一下先斬後奏的尚方劍?」

  「——尚方劍!皇上還賜了你尚方劍?」陸安杲打量他周身,眼中浮現驚懼之色。

  蘇晏冷笑:「你真的想看劍?只怕此劍一出鞘,你的人頭就要落地,直同昨夜那七個人犯一般。」

  陸安杲愣住,失魂落魄道:「我不看!我不看……」

  蘇晏對周知府說道:「借貴衙差役一用,押解陸安杲前往京城。」

  周知府黯然點頭,命人進來,當場摘了陸安杲的烏紗與官服。陸安杲被差役半架半拖,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嘴裡仍在喃喃:「尚方劍專戮之權,豈可輕賜幸臣,皇爺糊塗呀……」

  蘇晏心道,你再這麼犟嘴還犯上,到了京城面君,只怕也是一個死字。

  他拿尚方劍嚇唬陸安杲,卻並沒有打算真的下手。陸安杲再怎麼說也是御史,風憲官本就清貴,犯了事也應依律處置。比照後世,這就是一個部門的同事,都是搞紀檢的,他要真親手把人殺了,其他同事怎麼看待他,還要不要在單位混了?

  周之道心緒逐漸平定,長吁一口氣,朝蘇晏拱手:「接下來就有賴蘇御史了。」

  蘇晏也看出這位知府大人用來乾乾活可以,拿主意不行,便直接說道:「先把什伍連坐法廢除了。官府頒布公告,安撫百姓,號召回歸其田,免除本年賦稅。凡是失田逃亡的流民,許其投官自首,可免於治罪,並量其人丁多寡,給撥草場土地。」

  「那些不肯投官,打家劫舍的賊匪呢?」

  「賊匪還是要抓的,但要綏靖分化,儘量把願意耕作的召回來,變匪為民,就能削弱他們的力量。其實這只是個開始,先表明官府的態度,緊接著我們要解決的,就是民牧的問題。須得廢除了『戶馬法』,民眾才能真正安心勞作。」

  周之道驚詫:「廢除『戶馬法』?這如何使得!此法乃太祖皇帝親頒,延用至今百年,從未有廢止之意。」

  蘇晏心道,現在不想法子廢除,難道要任它成為起義動亂的導火索?反正民牧遲早也是要衰敗,忘了再過幾十年,哪個年號時,朝廷不得不大規模變賣種馬,只能向番夷買馬資敵,到那時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但這話不能告訴周之道,蘇晏想了想,說:「凡事凡物均有壽數,朝廷政策也一樣,須得與時俱進。民牧百年,已漸耗盡生機,百姓負荷太重。關鍵還是要把官牧搞起來。如果各苑監飼養的戰馬,足夠邊關之用,自然也就不需要民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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