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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晏很有些佩服這太監的謹慎老辣,點頭道:「小侄記住了。世叔是皇上身邊近侍,凡事先知先覺,今後若是山雨欲來,還望世叔先給小侄吹點雨前風,多多提點。」

  藍喜道:「那是自然,咱家在宮中就你這麼個親戚,不照顧著你照顧誰呀。剛才御書房的事我聽說了,看來皇上挺喜歡你,只要你把太子哄好了,遇事機靈點兒,咱家在侍奉時瞅准機會多提起幾次,皇上自然會看你更重。」

  蘇晏連連擺手:「可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皇上心裡就發憷,腿肚子都抽筋。反正我也沒打算往上爬,還是敬而遠之,免得哪天不小心觸怒天顏,把之前欠的廷杖一併打回來。」

  藍喜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糊塗!當官哪有不憋足了勁往上爬的?你不往上爬,就要做別人踩腳的凳子,朝廷里多的是磨牙嚼骨的惡狼猛虎、殺人不見血的陰謀詭計,到時候別說烏紗不保,連身家性命也要搭進去!

  既然在朝為官,就要步步往上爬,一直爬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直至大權在握,位極人臣!」

  蘇晏被他說得有些怔忡。

  藍喜又道:「你知道什麼是為官之道?咱家在宮中待了二十多年,看清看透,只得出四個字:『揣摩聖意』。

  那些官位呀、權力呀哪裡來,還不都是皇上給的,皇上一句話可以把你捧上天,也可以讓你摔下地,若是不懂討皇上歡心,任你才高八十斗八百斗也枉然。

  咱家進宮的時候,只是個最卑下的火者,整日含辛茹苦,夾縫裡求生,從聽事、監丞一路爬到如今這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那些外臣包括內閣的摺子,那一份不是咱家親手給蓋的玉璽?那些文官武官見了咱家,哪一個不是滿臉堆笑、客客氣氣的?若不是靠著這四字真言,哪有今日的風光。」

  蘇晏聽得咋舌,活生生的官場厚黑學呀,由一代大太監現身說法,煽動性與說服力兼俱,要是一心為官的人聽了保證熱血沸騰。

  可惜他生性懶散、胸無大志,前世如此,這一世也沒多大改變,只想當個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

  偏偏天不遂人願,陰差陽錯地一腳踏進了官場這淌混水,從那時起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伺候完小的,現在又要來伺候大的,還得時刻擔心脖子上的那一顆長得夠不夠牢,何苦來哉!不如隨波逐流,順其自然,安安穩穩地當個不大不小的官就好。

  心裡雖不已為然,為了避免麻煩,蘇晏還是擺出一副受教的表情:「世叔一番教誨真是令小侄茅塞頓開,今後定加倍努力,不敢辜負世叔的期待。」

  藍喜面泛笑意,頷首:「孺子可教。」

  蘇晏忽然記起什麼似的,叫起來:「啊,太子快要下學了,怕是要差使我,我得回東宮去。」

  藍喜忙道:「太子性情驕縱豪橫、喜怒無常,可不比皇上待人寬和,你別耽擱時間,快去伺候吧。」

  蘇晏心中暗道:我跟你看法正相反,小鬼容易對付,一隻張牙舞爪的貓兒而已。大的那個才是成了精的老虎,面上雖然溫和,內中實在是深不可測,以後還是能躲多遠躲多遠的好。

  「那小侄就告辭了。」他拱了拱手,剛走幾步,又轉過身來,「對了,小侄昨日不慎丟失了一枚荷葉玉佩,不知世叔可有在園子裡見到?」

  藍喜搖頭:「未曾見到。快去吧,別惹小爺發脾氣。」

  蘇晏有些失望地應了一聲,邁出了廊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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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到端本宮門口,蘇晏便拉住內侍富寶詢問,得知太子還未從文華殿回來,心道不在也好,省得花口舌解釋去御書房的事。

  他匆匆進入殿中,想了想,脫去一身冠服倚在羅漢床上,重新把被子掩好。

  旁邊的薰籠里燃著未燼的安息香,輕煙氤氳之下,蘇晏也有些迷糊起來,半闔著眼似睡非睡。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面前有人,貼得極近,溫熱的氣息噴在臉上,眼皮上一陣飛絮拂羽般的輕癢。

  蘇晏猛地睜眼。

  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孔「呀」的一聲往後彈開,倒像是被他嚇了一跳。

  望著嘿嘿乾笑的太子,蘇晏無奈地挑了挑眉毛:「殿下又在玩什麼花樣?」

  朱賀霖有些尷尬,又有些得意地把藏在身後的左手拿出來,原來是兩根細細的象牙牙籤。

  「方才我發現清河的睫毛又長又翹,就想試著放根挑牙上去,看看能不能托得住……」

  蘇晏朝屋頂直翻白眼,磨著後槽牙道:「殿下還真閒得慌!」

  朱賀霖不滿地撇了撇嘴角:「還不都是因為你。說好了出宮去玩的,回來看見你還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沒勁!」

  蘇晏嘆口氣:「臣病體不宜伴駕,殿下何不自己找些消遣,或是另叫人陪你出宮?」

  小太子沉著臉,粗聲粗氣地道:「射柳、蹴鞠、馬球,這些我都玩膩了,再說就你這身子骨,也沒法陪我玩呀。所以就想拉你出宮逛逛集市,偏你又推三阻四,真沒意思。」

  蘇晏聽他抱怨的語氣中,隱隱透著股委屈的意味,想想這小鬼也蠻辛苦的,不過十三四歲,就被套上了國家接班人的枷鎖,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禮官、言官整天把祖制、聖賢掛在嘴邊,還有那些太子太傅與侍講也逼著他學這學那,稍有鬆懈就找皇帝打小報告,真比應試教育壓迫下的高考生還要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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