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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濂月沒作聲,將那海報折起來放回到原處。

  首演那天,周濂月行程排得極其密集。

  周浠生怕他放她鴿子似的,一天打了三個電話。

  最後周濂月推掉了一兩個應酬,在辦公桌抽屜里拿上那門票,趕在開演之前到了趕到了北城大劇院。

  他跟周浠約好了在停車場碰頭,料想人已經到了,打了個電話過去,問她人在哪兒。

  周浠:「哦,我沒來。

  周濂月:「……」

  周浠笑嘻嘻說:「只許你放我鴿子,不許我放你鴿子嗎?你既然去都去了,就進去看看唄——可千萬別選笳笳那條線哦。」

  周濂月平聲說:「無聊。」

  周浠:「嘁。」

  便掛斷了電話。

  天將要完全黑了,只剩幾縷灰紫色的霞光。

  周濂月披上外套,下了車,背靠著車門,點了支煙。

  直到一支抽完,他將煙滅了,伸手,摸了摸口袋,票還在裡面。

  頓了頓,大步朝著檢票處走去。

  ——

  南笳排練了一周,雖說大部分台詞都還有印象,但很久沒演了,又是這樣的大劇場,依然難免有些緊張。

  她在自己微博上轉了首演的宣傳信息,沒多久,票就賣光了。

  想到今天來看的怕有一大半是自己的粉絲,南笳就更緊張。

  《胭脂海潮》講述了三位都市女性的愛情與生存故事,果女、繭女和海女,既是獨立的三個人,亦是一個女人人生的三個不同階段。

  南笳飾演繭女,一個在愛里處處碰壁,既封閉自己,又渴望真正被愛的女人。

  她上場前習慣獨自一個人,避免與任何人交談。

  後台休息室里太吵鬧,她自己去洗手間裡抽了支煙,直到臨近開演,方回到休息室。

  三位主演於舞台中央同時亮相,而後走向各自的房間,觀眾可任選其一,進入開放式的房間,也可在中途隨時離開,去往另外的房間。

  繭女的故事開始,是躺在房間角落的浴缸里。

  南笳閉著眼睛,屏住呼吸,憋氣。

  直到完全憋不住,她睜開眼,大口呼吸,似從水底浮上來。

  她跨出浴缸,朝餐桌走去。

  那所有圍在浴缸邊的觀眾,也一塊兒隨她移動。

  她坐在餐桌邊,垂著頭,不再動了,像一尊完全靜默的雕塑。

  漸漸地,有觀眾失去耐心,離開去了別的房間。

  五分鐘過去,南笳抬頭。

  她愣了一下——

  側前方站著周濂月。

  他穿著黑色的長款薄風衣,一手抄兜,昏暗的燈光里,輪廓黯淡,卻存在感十足。

  剛出浴缸的時候,她沒有特別注意,周濂月是那時候就在了嗎,還是剛剛進來的?

  職業素養使南笳沒有多想,立即回到了角色里。

  她伸出手,按照設計的互動環節推進,「誰有火嗎?」

  有人預備行動,周濂月卻搶先了一步。

  他摸自己口袋,才想起安檢的時候明火都已收繳,便頓了一下。

  南笳低頭,「你要給我打火機嗎?我的煙已經打濕了,點不燃。我需要火,你有火嗎?我想穿過黑暗,去找我的朋友。聽說城市大面積停電,路上已經沒有燈了。」

  她站起來,朝他伸出手,「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周濂月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她遞上來的手是冰涼的,帶一點點薄汗,有種水底藻荇的濕滑感。她穿一件純黑色的連衣裙,將她從頭罩到了腳,一頭長髮披散,額前也蓋著長長的劉海,整個人蒼白如一縷幽魂。

  她牽著他走出了門,在昏暗的路上遊蕩。

  遇到了許多男人,和他們發生關係,又和他們分手;遇到了果女和海女,與她們短暫交際,又各自分別。

  故事發生時,她鬆開他的手。

  在前往下一段故事的路上,她再度牽住他。

  最後,三位女主在廣場中央的一盞熄滅的路燈下相遇,三人背對背而坐,各朝向一個地方。

  南笳抬頭,看向的是周濂月站立的位置。

  周濂月知道,這必然是戲劇設計的一部分。

  然而,當劇場所有的燈光只落在廣場中央,其餘人都如灰塵一樣隱匿了,他仍覺得,這世界只剩下她和他,她的話都是對他說的——沒有給她想要的火,卻陪她走了一路的人。

  她開口:「我需要火,你有火嗎?我想穿過黑暗,去找我的朋友。聽說城市大面積停電,路上已經沒有燈了。這是我找到的最後一盞燈,可它也是暗的。你試過在三點三十七分的時候醒來嗎?你坐在空曠的房間裡,你想把魚缸里的金魚塞進喉嚨,你想生吞所有的玻璃彈珠,你拿手觸碰發燙的電燈泡,你把自己沉在浴缸想像那是海。你用完了他送給你的口紅,你讀他給你寫的信,你撥打空號的電話號碼……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你知道,愛是痛覺。」

  後續是另外一位女主的獨白,周濂月已沒再聽進去。

  當所有的聲息都消失時,所有的燈光也滅了。

  寂靜又黑暗。

  沒有人出聲,也無人走動。

  大家好像都被困在了徹底的黑暗裡,變成塵埃而漸漸消失。

  周濂月伸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低頭看了一眼,按亮了自帶的手電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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