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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沒抱希望,誰知她給他一個驚喜。

  這驚喜延續至今日,竟仍然尚有威力。

  像沒排盡的一顆地-雷,人冷不丁地一腳踩上去,一霎,真真切切的,灰飛煙滅的痛感。

  談宴西捏著電影票,一隻手去找煙。

  點燃抽了一口,那樣震盪難安的心情,依然無法平靜。

  他索然無味地抽了幾口,抬手,在滅煙器里碾滅了,開了窗,料峭寒風吹進來。

  城市將醒而醒,他卻驟然覺出,心中那痛感到了深處,以至於有幾分清醒的微微澄明。

  開過去的路,天色由暗而明,到家時,已透出魚肚白。

  談宴西洗個澡,換一身衣服,便出發去茶樓。

  到那兒時間正正好。

  尹含玉提前訂了座,一個雅間,談宴西進去坐了不到片刻,祝家的人也到了。

  祝錚嬉皮笑臉地叫聲「姐夫」,而祝思南一臉被迫早起的不耐煩。

  茶樓早上七點即開始供應早市,傳了菜單,大家各自點過,沒一會兒,茶先沏上,緊跟著蟹黃湯包、翡翠燒麥、水晶蝦餃等早食,也一一地呈送上來。

  祝太客氣感謝尹含玉請這一頓早茶:「聽說這裡的碧螺春不錯,今天一嘗,果真不虛。難為你費心了。」

  尹含玉這一陣都春風得意,好似自己這一生,從沒被人這樣尊重過,以至於隱隱覺著,自己折了半生在這浮華裡頭,總算是掙出了一點名堂。

  她笑說:「以後就是一家人,就不用說兩家話了。」

  有這一句起頭,便總算說到了今日的正題。

  說是商量,實則大家都各有打算,不過是知會對方。

  談宴西微側坐著身,手邊一盞茶,不過喝了兩口。

  所有對話,都似只在他耳邊走了個過場,旋即便繞過去消散了:

  既是訂婚,倒不必排場過大,只請自家親戚和親近朋友即可;

  禮服都備好了,出不了錯;

  酒店的酒水還是差了檔次,不若自備;

  主廚的名頭響噹噹,盛年的時候,還做過國宴;

  賓客各擬各的,到時候一個場子分做兩區;

  ……

  尹含玉與祝太商量得起勁,轉頭一看,作為訂婚主題的兩個人,各自神遊。

  尤其談宴西,手裡不知道拿著什麼破紙片,折來疊去。

  她暗暗捺下氣惱,笑問:「宴西,方才我們說的這些,你有什麼意見沒有?」

  被點到名的人,這時候手裡一頓,緩緩地抬眼。

  燈下,他的瞳孔近於一種淺琥珀色,像是融合了雪意的顏色在裡頭,格外清冷,又漂亮得似乎失去了人氣。

  談宴西目光掃過他們,視線也自有雪意的冷淡。

  最後,卻只是笑了一聲,手指握緊了那不知究竟是什麼東西的小紙片。

  他神散意懶地笑說:「我沒什麼意見。」

  一頓,又說:「只不過——這婚,我不準備訂了。」

  聲音再平靜不過,以至於當下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好似沒反應過來這話里的意思,分明是一句再挑釁不過的宣戰。

  談振山是第一個發難的,重重地擲了杯子:「胡鬧!」

  談宴西卻在這時候站起身,拿了椅背上的大衣往臂間一搭,對祝思南父母笑說:「這是晚輩自己的主意,跟談家的打算無關。今兒失禮了,也耽誤了您二位的時間,往後,我再尋個時間,專程上門賠罪去。」

  說罷,微微一頷首,轉身便走了。

  留下一屋子的錯愕譁然。

  談宴西拾級而下,出了茶樓。

  樓前一條石板路,叫人鞋履磨得光滑,行人來往,熙攘熱鬧,各色店面都已開張,淺金色的晨曦里,繚繞一縷縷微熱的白煙。

  談宴西深深地呼了口氣,散作一團淡白霧氣。

  他既然不信佛,就更不該信左右不定的天意。

  這一局,由不著時間落子,來替他決定成敗和前路。

  他親自來下。

  第46章 時間凝固

  談宴西茶樓「退婚」, 可謂是捅了大簍子。

  一夕之間,談家每個人都想給他上一課,他的私人號碼, 從早到晚電話沒停過。

  談宴西一律以正在籌備項目啟動推搪過去, 而推脫不過,就說出差了。什麼時候回?不知道, 看情況,短則三五天, 長則十天半月。

  談宴西退婚一事, 大家各有各的盤算和想法, 堂姐談文華是竊喜, 談振山震怒,而尹含玉不但憤怒, 更不乏落差感巨大。

  兩家聯姻的那臨門一腳,是她踢出去,前一陣她因此出盡風頭, 事事出面打點,倒似真正有了一點談太太的地位和尊嚴。

  結果因為談宴西的一句話, 她就從這風光的高處跌落下去。

  她經不住這失落, 和談振山連番呵斥, 在談宴西這麼打游擊地東躲西藏了十來天, 那原定的訂婚宴的前夕, 她給談宴西打了個電話, 騙說老爺子不行了, 家裡人都已在醫院守著。

  談宴西自得露面。

  結果趕過去一看,病房裡就尹含玉一人,立即明白過來, 轉身就走。

  「站住!」

  談宴西腳步不停。

  「談宴西!我叫你站住!」

  尹含玉「篤篤篤」地小跑過去,往他面前一橫,反手掩上了病房門,仰頭看他,怒目圓睜,緊咬著唇,一張艷麗精緻的臉,少見有三分哀戚的神色:「談宴西,你是要逼死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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