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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賢揉了揉額角道:「那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此句又是何意?若說用典,賢兒之前並未看到過有類似的出處。」

  「紅雨麼,出自一首詩,其中有句『桃花亂落如紅雨』。」

  「這是何詩?」

  「將進酒。」

  「願聞其詳。」李賢繼續追問。

  蘇大為只好隨口道:「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幃繡幕圍香風。吹龍笛,擊鼉鼓;皓齒歌,細腰舞。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勸君終日酩酊醉,酒不到劉伶墳上土。」

  他說完,才突然想起,這首《將進酒》乃是後來詩鬼李賀所作。

  而現在,李賀還未出生。

  得了,又抄了一把。

  聽完蘇大為的詩,李賢整個下巴差點掉到地上,驚得跳起來:「這詩也是阿舅所作?」

  「呃,不是。」

  「可我博覽群書,卻從未聽過此詩。」

  「其實這詩,是我幼年一個從家門口過的雲遊道士所留。」

  蘇大為一臉真摯,向李賢道:「當時他從我家過,因而上門化緣,我給了他一碗燉牛肉……」

  聽了蘇大為的解釋,李賢整個人都不好了。

  簡直是噁心他媽給噁心開門,噁心到家了。

  「阿舅,道士尊李老君,一般忌食牛肉,你這……」

  「牛肉穿腸過,道君心中留。」

  蘇大為起身拍拍李賢的肩膀:「你不會是不相信我吧?看阿舅這真摯的眼神。」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賢很努力的看向蘇大為的雙眼,想從中找出一份真誠。

  但他努力看了半天,只覺得阿舅的眼裡,寫滿了「忽悠傻子」幾個字。

  「阿舅……你莫不是誑我?」

  「瞧你說的,你是我阿姊的孩子,阿舅疼你都來不及,怎麼會騙你呢。」

  蘇大為將李賢拉著坐下。

  以茶代酒道:「賢兒今天找我來,就是為了問這些詩詞?詩歌小道耳,你貴為皇子,以後是有大用的,古語有云,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且不可沉迷於詩詞歌賦,而疏於實務。」

  這番話,讓李賢的背脊下意識挺立起來。

  仿佛對面的不是蘇大為,而是李治和武媚娘在考校自己的功課。

  「阿舅說得是,賢兒一定謹記在心。」

  說完,他那雙暗含跳躍與期待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猶豫,想了想還是道:「其實我是聽人說,詩如其人,阿舅詩里好大的氣魄,六億神州盡舜堯……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嗎?」

  「我記得太宗皇帝時,曾說過,水能載舟,民為水,民為貴,我想,太宗皇帝或許也認為,人民才是最偉大的,只有人民里,才會誕生堯舜。」

  李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可是我在讀經史時,曾看孔子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若人人皆成堯舜,豈非與孔子的話相違背了。」

  「阿賢,這句話你念錯了。」

  蘇大為一臉正色:「應該這麼念: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漢語博大精深,一斷句,頓時有了不同的意義。

  李賢說的,乃是人民可以利用,但不能讓他們知道真相。

  這一點,乃是後世阿美利奸慣用的招數。

  也就是「fake news」,假消息。

  輿論操控。

  世會心理學操控。

  而蘇大為所說的是,不要把人當傻子。

  百姓若願意做,就可以順勢而為。

  老百姓不願意做的,可以使他們知情,知道這麼做的好處和意義,那麼百姓自然會做對的選擇。

  兩者的目的和手段、意義完全不同。

  這也是以人為本,或是以資本利益為本的區別。

  李賢一直在苦苦思索此事,經蘇大為一點,頓時一個激靈,仿佛醍醐灌頂一般。

  他失態的站起來,雙手緊緊抓住蘇大為的手,頗為激動的道:「阿舅的話當真一語驚醒夢中人,賢兒知道了!果然,果然阿舅和太子阿兄說的一樣,乃真國士也!」

  「賢兒不必如此,我也只是一家之言,做個參照吧。」

  蘇大為再次不動聲色,將手從李賢雙掌中抽出

  看他那雙眼睛,眼神有點不對啊。

  蘇大為輕咳一聲,正想藉故告辭,卻見李賢又湊上來,一臉很欠奏的樣子,在自己面前長嘆。

  「許多話和許多道理,也只有阿舅才能告知賢兒,父皇和母后整天忙著朝政,平日裡面都見不上,太子阿兄也是忙得腳不沾地,我那些弟妹,比我還糊塗。

  也只有阿舅能教導賢兒了。

  聽阿舅一席話,當真令我茅塞頓開,眼前豁然開朗。」

  說著,他以樂府曲調,將蘇大為方才所念《將進酒》吟唱出來道:「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幃繡幕圍香風。吹龍笛,擊鼉鼓;皓齒歌,細腰舞。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一邊吟唱,一邊雙手隨著節奏舞動,似乎十分沉浸其中。

  「初聞不識曲中意,再聞已是曲中人,阿舅以後,請一定多多指點賢兒。」

  「詩歌是小道,我沒什麼可教導你的。」

  蘇大為臉色一沉,說道:「若你想學詩,身邊自是不缺王勃這樣的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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