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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程然。
前方是什麼。
是黑暗。
「再前面呢……」田諭苦澀地開口,他的胸膛沉悶地震顫,身子抖動起來。
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一襲大袍,披在了田諭的肩頭。
他惘然睜開雙眼,一騎高大的身影,正在他的身旁,戴著獅子面具的寧奕,指了指遠天。
黑夜搖曳,黎明曙光如一線潮水,緩緩漲來。
寧奕輕聲說道:「是光明。」
第619章 帶你回家
「烏爾勒……你準備回去了麼?」
母河的河水,波光粼粼。
田靈兒的聲音帶著七分遺憾,她在田諭身旁,看到烏爾勒甦醒,自然是最開心的那個,但她此刻已經蹦躂不起來,小腿綁了繃帶,被草原的藥師叮囑不可劇烈活動,此刻像是一根萎了的草葉,無精打采。
她小心翼翼問道:「草原還需要您的帶領……」
一行人,行走在天啟河畔。
戰爭已經結束,東皇的鐵騎,全部被寧奕和母河修行者所殺死……而那場存在草原不知多少年的雪龍捲,在那一役之後,便徐徐消散,沒有人知道它下次還是否會出現……但對於這場雪龍捲的去向,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大概的答案。
這是「烏爾勒」留下來的,幫助草原的最後一把劍。
正如當年斬下東皇頭顱一樣。
當東皇的鐵騎重現,烏爾勒的獅心舊部就會重現。
而至於這場「雪龍捲」是否就此消弭了……卻不好說。
如果草原還要再迎來一次「東皇」的襲擊,那麼它未必就不會再出現。
田諭攙扶著自己妹妹,他的神情已經與當初截然不同,從西方邊陲到母河,再從母河到西方邊陲,兩趟來回,讓這位老實人變得堅毅而且「漠然」,他身上原先青澀稚嫩的那股氣質,在風霜之中飽受折磨,化為了隱忍和智慧。
當然……他還需要經歷更多。
白狼王並沒有看錯人,田諭身上有著如「金子」一般的品質,但世上物事,都需百鍊成鋼,田諭從西方邊陲回歸之後,與白狼王徹夜長談,整整在營帳之內聊了兩天兩夜,沒有人知道二人說了什麼……但田諭走出營帳之後,獲得了更大的權力,白狼王將與西方邊陲干涉,平復的諸多事務,都交給了田諭。
戰爭已經結束。
戰爭也已經開啟。
比起外界的進攻……金翅大鵬族的策反,東皇鐵騎的襲擊,更為致命的,是草原內部的傾倒,如果不去重視,那麼總有一天,平衡的天平倒下,這一切都將無可避免的走向毀滅。
正如東皇所說的那樣。
人要學會「正視黑暗」。
若不能做到這一點,毀滅草原的,只會是自己。
……
……
寧奕看著田靈兒那雙靈動的雙眼。
他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不是烏爾勒……從來就不是。」
在與東皇的那一戰中,寧奕已經說出了這句話。
當著所有人的面。
但天啟之河的幾大王帳,已經默認的,習慣了,用「烏爾勒」這個稱號,來稱呼寧奕。
與東皇廝殺之後,寧奕在天啟之河,盤坐休息了整整三天,這一戰的消耗太大,若不是生字卷,那麼他可能在一開始的勁氣之爭中,就落入下風……最終的結局自然不用多說,草原將不會看到眼前的這片光明。
他輕輕說道:「我無法帶領草原……也沒有人能夠帶領草原……」
說到這裡,他望向田靈兒,目光一頓,接著望向田諭,笑道:「真正能夠帶領草原的,就是你們自己,烏爾勒當初幫你們建立了制度,但他卻從未掌控權力,這是放權,是信任,也是最適合這片草原成長的方式……你們是住在這裡的主人,沒有人可以奪去你們的權限。」
微微一頓。
寧奕認真道:「即便是我,也不可以。」
這是一個有些死板的,不太講人情的話。
田靈兒微微一怔,沒有明白什麼意思。
田諭則是低垂眉眼,細細咀嚼,默默思考下去。
少女咬了咬牙,「烏爾勒,只要你一句話,八大王旗便會回歸,所有的王帳都會服從你的命令……你可以重新建立平衡,規矩。」
寧奕看著田靈兒,淡淡道:「那麼……我與東皇,又有什麼區別呢?」
女孩神情有些愕然。
寧奕站定身子,在天啟河畔,微風吹過,他的黑袍沾染了清晨的露珠,微微搖曳。
「東皇試圖建立起新的秩序。但所有規矩的建立,都是基於破壞之上……他憎惡當年的烏爾勒,所以否決了這一切。」寧奕的語氣放緩,聲音柔和道:「他要破壞一切,規矩,將這裡歸於混沌,如果我收回八王旗,本質上便與他一樣。」
看到田靈兒還是困惑的神情。
寧奕笑道:「我贊同烏爾勒的做法……或者說,我認為如今的草原,不需要外力的干涉,會自己走向光明。」
田靈兒有些明白了。
田諭在一旁沉默了很久,他緩緩道:「當初的烏爾勒,給了八面王旗,只是開了一個頭……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干預過草原的方向……這兩千年來,其實一直都是我們自己,在摸索著前進。」
寧奕笑著望向田諭,眼中的意味再明確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