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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片光明。
一片空空蕩蕩的光明。
「什麼也沒有看見……」寧奕掌心按在石壁之上,他看著那一襲黑袍飄飛如煙,東皇的身形在此湮滅,神情恍惚,喃喃自語道:「還是說……這就是真相?」
站在原地,任憑狂風吹打著衣衫,寧奕仰起頭來,看著天心垂落的光芒。
長長吐出一口氣。
東皇已死。
這場戰爭……也該拉下帷幕了。
他重新戴上獅子面具,抬起一隻手來,緊接著,遠方的黑霧之中,一道磅礴的高大身影嘶鳴著咆哮著踏地而來,那是一匹極其壯碩的古代戰馬,面覆猙獰青銅面具,順應著獅子面具的感應,奔騰如雷鳴,在接近寧奕的剎那,俯低身子。
寧奕單手按在馬背之上,極其乾淨利落地翻身掠上戰馬。
他神情平靜,腦海里反覆迴蕩著獅心王兩千年前血戰草原的畫面,鐵騎衝殺,千軍萬馬,生靈咆哮,而他是天地的中心。
現如今,仍如此。
寧奕舉起細雪,那柄執劍者的長劍,在此刻象徵著天地間唯一的光明。
他望向遠方的亡靈鐵騎,人聲喧沸的母河戰場,只是沉聲念出了一個字——
「殺!」
雪龍捲內,無數獅心鐵騎,轟然咆哮,向著那片戰場發起了衝擊。
……
……
刀劍交撞。
雪龍捲過境,幾位草原王掠出營帳,試圖在這場天災之中儘自己所能的,拯救更多的族人,然而讓他們萬分驚訝的一幕出現了……翻滾的龍捲,在抵達母河的戰場之後,轟然擴散。
天地之間,昏暗霧氣中,掠出了第一道高大鐵騎。
面覆獅子面具,渾身沐浴鮮血的寧奕,率先沖了出來,抬手便是一劍,劈開天地黑暗。
劍氣如長虹,這道浩蕩的光明碾壓戰場,所過之處,東皇的亡靈舊部,抬劍舉盾,紛紛抵抗,然而不過一個呼吸,便化為扭曲的黑霧,在寧奕身後,無數馬蹄聲音翻滾,響起。
緊接著便是數之不清的古老鐵騎,這些鐵騎帶著兩千年前的怨念,憤恨,還有無從宣洩的殺意,狠狠撞擊在東皇的鐵騎之上,整片戰場的局勢,在這一刻立即扭轉。
「是烏爾勒!」
有人認出了寧奕,在青銅台的那一戰,寧奕力挽狂瀾,擊敗了東妖域的小白帝,請出了母河河底的「元」,幫草原化解了一場大劫。
如今東皇來襲。
本以為是一場死劫,最後時刻,寧奕帶著東皇墜入雪龍捲之中,最終領著數之不清的獅心鐵騎出現。
寧奕出現在這裡。
便意味著……他與東皇的那一戰,分出了勝負。
白狼王站在營帳外,他的白袍隨風飄搖,眼神有些恍惚。
他看著那一騎當先的身影,覺得熟悉的,不是寧奕的面孔……而是那張獅子面具,歷代以來的草原王,都會記住這個名字,還有那一副躍馬戰場的畫面。
「是……烏爾勒。」
白狼王輕聲笑了笑,他閉上雙眼,沉沉吸了一口氣,下一剎那,神情變得肅殺起來,高聲喝道:「草原的大君回歸了,隨我一同殺敵,迎接大君!!!」
漫天的廝殺聲音,在母河的諸多營帳之內響起,磅礴大雨,鼓聲如雷,士氣前所未有的高漲,直至滿盈,無數鐵騎從母河內部掠出。
與那場雪龍捲前後夾擊。
那道漫長的戰線,瞬間被衝擊地扭曲垮散,在東皇死後,這些鐵騎不再重生,那股虛無縹緲的不滅之力……似乎放棄了東皇,在被寧奕神性劍氣刺中的剎那,裊裊散開,就此湮滅,於是鐵騎之間的衝殺,幾乎呈現了一面倒的傾向和局面。
……
……
田諭策馬奔騰,他的身旁,小白狼,一眾修行者,呈現一條長線,一字型奔掠。
頭頂大雨瓢潑。
但瀰漫草原的那股「陰翳」,已經肉眼可見的消散了。
「源煞破碎了……」即便還沒有抵達母河戰場,田諭已經預知到了結局,他猛地一怔,高聲道:「烏爾勒勝了!」
一列小隊,迅速抵達母河,眼前所見的景象,正是雪龍捲吞天噬地,將東皇鐵騎全都吞入腹中,無數獅心鐵騎衝殺的畫面。
一行人,神情震撼。
田諭俯低身子,從腰間抽出長刀,第一個加速俯衝過去。
百鳥袍在身,無數草屑和雪屑刮在身上,發出叮噹作響的清脆聲音。
沒有人比他更痛恨這場「源煞」災難。
長刀劈砍,劃出清亮的曲線,血肉翻飛的亡靈鐵騎,被田諭衝殺地傾倒,一人一騎,衝出一條彎彎曲曲的狹小長線,田諭的胸膛劇烈起伏,他一刀又一刀不知疲倦的劈砍著,像是發泄著自己胸膛里無處傾瀉的憤怒,憋屈,程然的死,西方邊陲的苦難,還有隱瞞歷史真相的折磨……
所有的聲音都離他遠去。
最終廝殺聲音漸小。
穹頂的那場大雨也漸漸變小。
塵埃落定。
一切都結束了……田諭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手中的長刀不受控制的,「噹啷」一聲墜落,屍骸遍野,孤獨的人群遊蕩在這片血色原野上,風氣掠過。
一蓬一蓬的霜草飛盪。
長夜破曉,黎明將至。
田諭閉上雙眼,他面頰上滿是雨水,力竭之後,他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一次又一次嘗試爬上蒼木,最終總是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