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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未有過如此的巔峰。
千手星君眼神詫異,看著自己的小師弟,那柄自己見了三代的「細雪」,在寧奕的手上,煥發出了與前面兩位截然不同的卓然風采。
蜀山小山主神情欣慰。
黑白大氅揮袖而出。
千手沉聲喝道:「開!」
漫天掌影,隨著黑色白色的大袖而擊出,一掌一掌隔著風雪,如同擂鼓一般。
千手開屏。
一瞬間,打得執法殿的大陣支離破碎。
懸在執法殿上空的數十個古柱,在千手的掌擊之下,被打得崩碎疾射,石屑爆開。
風沙走石。
漫天霜雪,直接被這磅礴的巨力,打得崩開。
眼前一片清明。
打穿「風雪大寂」之後,千手一隻手掌,輕輕抵在自己小師弟的後背,掌心輕微發力。
柔和一推。
寧奕腳底炸起一張蛛網,黑袍倏忽射出。
懸在執法殿上空的元拂蔭,在一瞬之間,見證了他人生之中最瑰麗的一幕。
漫天風雪被打散。
從上而下的俯視,那位披著黑白大氅的千手星君,渺小而又耀眼,本尊就像是一尊穩若泰山的渡世菩薩,佛陀般生出了金燦如蓮的千萬條手臂。
這一幕太過于震撼。
執法殿用以鎮壓星君大修行者的「風雪大寂」,直接被那女子用蠻力在一瞬間毀去。
緊接著,元拂蔭的眼前,射來了一道迅速放大的黑影。
是那個未到十境的蜀山小崽子?
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這時候湧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憑什麼?
一介十境不到的小小劍修,也敢放出光華!
可笑,荒唐!
元拂蔭單掌下壓,無數道懸空的劍氣,夾雜著他磅礴的星輝,直接蜂擁而下。
未到十境的修行者,不到一個呼吸,就會被徹底湮滅。
然而那個少年並沒有被劍氣淹沒。
他仍然在上沖,仍然在前掠。
而且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他的身旁,籠罩著一層極淡的黑白氣息,背後像是生出了一尊開眼的千臂地藏王菩薩,刀槍劍戟不入,俯衝而來的劍氣,毫無例外的叮叮噹噹全都破碎開來。
元拂蔭的星輝,在那尊千手菩薩的面前,不堪一擊。
他有了一線恍悟,明白了寧奕憑什麼能夠衝到自己面前……
是那位蜀山小山主的庇護。
她要送這個少年到自己的面前?
元拂蔭瞥見了寧奕一隻手按住腰間劍柄的動作。
那個少年要拔劍。
千手護送他來到自己的面前。
是為了對劍。
他的腦海當中,還是那個荒唐的問題。
還是那個,憑什麼。
難道就憑蜀山趙蕤鍛造而出的「細雪」?
劍湖宮大長老的神情滿是漠然,他高舉歷經千年風霜的「大雪」,勢不可擋的斬下。
劍湖宮的上方,兩道人影「撞」在一起。
寧奕終於拔出了一抹風雷震顫的光華,轟隆隆的劍身劃出劍鞘聲音,滿溢著磅礴的神性。
兩道劍光,入骨入肉,砰然炸開。
站在執法殿地面的千手,雙手抬起,護在面前,頃刻之間,眾人面前撐起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倒圓形屏障。
同樣,寧奕的身上,那尊面目森然的千手菩薩,隨著地上千手星君的動作,同一時間極為吃力的擺出了一個抬臂交疊護在額前的姿態,艱難護住體魄不夠強大的少年,菩薩寶光在劍氣之中寸寸磨滅。
劍光在劍湖宮上空炸開。
……
……
銀白。
一片銀白。
可能是劍氣炸得太過猛烈的緣故。
以至於裴煩丫頭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白晃晃的銀色……直到睜開眼後七八個呼吸,她重重揉了好幾次面頰,這才緩了過來,發現。
四月的劍湖宮,洪來湖上空,下了一場大雪。
懸在空中的老人,保持著握劍姿態,大雪劍尖,斜指著地面。
鵝毛大雪落在他的肩頭,蒼髯,眉須,一片死寂的白。
落在地上,搖搖晃晃,站起身子的寧奕,身上的那尊「千手菩薩」,已經破碎,星輝被風一吹即散,少年的黑袍在大雪當中搖擺。
寧奕杵劍而立,默默抬起頭來,看著上空的老人。
唇角緩慢溢出一抹鮮紅。
懸在空中的老人,渾身皆白。
元拂蔭閉上雙眼,腦海里卻怎樣也無法抹掉……剛剛那一刻,那個寧姓少年把劍砸在自己劍上的一幕。
出了鞘的大雪劍,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裂紋。
大雪……碎了。
這道傷勢,並非是不可癒合的,只要再次歸鞘,長生可以將其篆養起來……要不了多久。
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重新鋒銳起來。
可是……為何它會被那少年的劍斬碎?
老人眼神一片惘然,他努力想要把大雪歸鞘,可是動作做到一半。
他的肩頭忽然震顫了起來。
眉心開出了一個狹小的血口。
就像是當年的小無量山主那樣,他的渾身,三百六十處竅穴,都濺開了細微而狹長的鮮血瀑布。
他慘笑一聲,端詳著自己手中薄如蟬翼的「大雪」,片片碎開,片片飄飛如雪,與這空中的潔白鵝毛一般,難分真偽……元拂蔭的眼前,所有的事物都變得模糊起來,直到現在,他仍然無法相信,這短暫時間內所發生的荒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