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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有些可惜,有些遺憾,然後他望向週遊。

  週遊是徐藏唯一的好友。

  然而週遊並沒有任何的表情流露,他靜靜看著那口棺,肩頭的紅雀低聲抽涕。

  週遊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他真的死了。」

  週遊不會說謊。

  週遊不屑於說謊。

  於是徐藏的生死,便不會再有任何的質疑。

  應天府的來客忍不住笑了出來。

  更多的人笑了出來。

  陳懿沉默地看著這一幕,荒誕而又悲傷的葬禮當中,所有人都大笑,只有一個人例外。

  人群當中,有一個身穿肅穆黑袍的女人,她自始至終視線都沒有轉移過,就這麼注視著徐藏的棺,死死盯著棺里永闔人世的那個男人。

  然後她的眼角,無聲的流下了兩行淚水。

  她笑了笑,轉身離開。

  來到這場葬禮的所有人,心底一直有些東西放不下,到了今日,才能放下。

  愛恨情仇,鏡花水月。

  不念塵緣,四大皆空。

  第55章 雨殺

  寧奕沒有參加徐藏的葬禮。

  雨勢漸大,他撐著傘,跟裴煩沿著相反的山路,從另外一條小道離開小霜山。

  寧奕很清楚,今天的這場葬禮,根本就不是葬禮。

  他隱約能夠聽到山的那一面,傳來了一些人的笑聲。

  一個人死去,在這個世界上仍然會留下一些東西,如果是劍客,或許會留下自己最鍾愛的劍器,如果是書生,或許會留下來一些書籍,手稿……即便是默默無聞的普通人,也會留下自己走過的痕跡。

  徐藏來過這個世間,他留下來的不僅僅是劍。

  有人憎惡,有人喜愛,這是一種情感的傳承……或許會留下很多年,一直不會消磨殆盡,這才是一個人留給這世間的東西,記憶,有人會記得他,那麼他即便死去了……也算是換了一種方式的重生。

  這是千手大人說的話,算是一種安慰。

  寧奕記下來了,卻不以為然。在他心中,徐藏讓自己抱著細雪,去闖小無量山的那一夜,那個男人就留下了某種不可磨滅的精神,參加這些葬禮的人看不見,千手師姐看不見,齊鏽和溫韜看不見……即便是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丫頭,也看不見。

  這是徐藏要讓自己看到的。

  寧奕不去參加徐藏的葬禮,是因為他覺得徐藏沒有死。

  但凡是看到了棺木里那張男人蒼白死寂面孔的人,都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寧奕害怕自己懷疑。

  他害怕自己動搖……所以他索性就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

  丫頭很安靜的沒有說話,她陪在寧奕身邊,擠在傘下面,能夠感受到,今天寧奕的情緒很不正常。今天是徐藏的葬禮,蜀山的修行者,每個人難免都有一些悲傷的意味,這一年來,徐藏和趙蕤先生的棺被封在小霜山上,裴煩其實想過今天要出席這場葬禮……但聽到了隱約的笑聲,她忽然覺得寧奕此刻的選擇十分正確。

  但是寧奕把悲傷隱藏得很好,他走得很慢,山路兩邊的霜竹搖晃,雨水打濕山道,路徑很滑,並不好走,寧奕也不看兩邊的山竹,他目視前方,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聽……在裴煩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神情恍惚的痴呆兒。

  就這麼一路前行。

  裴煩蹙起眉頭,看著寧奕眼中的神采逐漸煥發,她能夠感到周圍天地星輝的變化……似乎有什麼在急切的呼喚。

  她看到了寧奕懸掛在脖前的骨笛,透過衣襟,輕輕在震顫跳動。

  寧奕帶著裴煩,來到了一處峽谷的入口,蜀山深處,像是被一刀切開,將整座山體切成兩半,一線天后,幽幽寒風吹出。

  兩個人站在入口之處,撐著雨傘,雨傘成了累贅,天地大雨被渾厚的山體攔住,但風氣很勁,從一線天的那一端猛烈吹出,裴煩的衣袍被吹得向後鼓起。

  一枚懸空的符籙,在虛空當中隨風搖曳,看起來弱不禁風。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寧奕為何最近心神不寧,半夜離開小霜山外出。

  嘴唇乾涸的少年,挑起眉頭,想要伸出一隻手,去觸摸那枚敕令。

  然後猛地回過神來。

  寧奕如臨大敵,攥緊傘柄,他腦海恢復了一片平靜,看著在自己身邊惘然而又困惑的裴煩,從小霜山離開到這裡的景象一幕一幕浮現而出,魔怔一般。

  裴煩看著自己,一字一句問道:「這是,後山?」

  寧奕額頭已經出了一把冷汗,他仔細回想著自己接傘過後的行為,就像是夢遊,骨笛在呼喚自己來到這裡。

  每一天都是如此。

  每一天自己都會不知不覺來到後山,這其實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當寧奕將要觸摸那枚敕令的時候,魂海便會恢復平靜,留給他自主選擇的權力。

  寧奕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望著裴煩,並沒有選擇隱瞞,而是認真說道。

  「這是後山。」

  「我想進去。」

  ……

  ……

  蜀山的山門內,今天很熱鬧。

  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了小霜山,徐藏的那口棺被揭開了,他們會在那口棺前聚上很久,整整一天,是蜀山所謂的「葬禮」,這一天的時間,棺木揭開,來客拜訪,蜀山會向著所有質疑的修行者和背後勢力,證明蜀山的小師叔徐藏……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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