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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上,只剩下一個踉蹌著倒退的枯瘦身影。
一步一步,來到了光明皇座的位置之上,在距離真龍皇座不到三尺之處,那道血氣乾枯的身影已經不成人樣。
李白鯨神情威嚴,莊重,雙手扶住椅把,緩緩坐下。
雷光中央,那尊真龍皇座,迸發出一道憤怒高亢的龍吟之聲。
僅僅是一剎。
光明皇帝所留下的萬丈權威,便將二皇子焚滅。
大隋天下最強大的至寶,妄圖想要駕馭它的無德之人……只有一個下場。
太子看見了這一幕。
山腳的守山人和寧奕,也看到了這一幕。
李白鯨死在了真龍皇座之上。
在生命的最後,他沒有猶豫地坐在了皇帝的寶座之上。
那一刻,整座長陵為之震顫。
無盡的光明從長陵山頂迸發逆射,磅礴大雨的鐵穹被熾光擊中,重新歸於寂靜。
真龍皇座的磅礴殺力,使他在須臾之間便湮滅成了虛無——
沒有在這世上留下一滴鮮血,一寸肌膚,一片衣衫。
長陵的這場死刑。
他為自己執行。
第1166章 不如喝酒去
李白鯨死了。
寧奕注視著長陵山頂迸射而出的那道烈光,心中輕鬆了許多。
從多年前踏入天都的那一刻開始,東境便不遺餘力算計自己,他本就不是什麼心善之人。
爭到最後,無非就是你殺我,我殺你。
今日塵埃落定。
「呼。」
寧奕鬆開了按在細雪劍柄上的手掌,將自己殘留在長陵的最後一縷劍念散去。
「真是沒想到……不過數年未見,你已成長到了如此地步。」
一道欣慰的聲音響起。
守山人隔著面具,凝視著寧奕側臉,喃喃道:「阿寧如果看到你有如此成就,一定會十分高興的。」
寧奕怔了怔。
他深吸一口氣,認真問道:「您與我的母親……究竟是什麼關係?」
當初,他來到天都,守山人給了自己一封母親的舊信。
寧奕已經知道,自己的母親阿寧,就是五百年前,與太宗陸聖齊名的「黑袍」,五位宗師之中最為神秘的那個存在。
即便是葉長風,也不了解她。
自己的母親啊,就像是這世上無處不在的風,看得見存在的證據,卻觸摸不到留下的痕跡。
寧奕走遍兩座天下,都未曾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我與阿寧……曾是主僕。」守山人低聲笑了笑,「有幸在她踏入人間之後,為她侍劍。」
守山人的話,在腦海里迴蕩。
有幸在她踏入人間之後……為她侍劍?
這是什麼意思,自己的母親,不是這座人間的人?
似乎是看出了寧奕的疑惑,守山人一隻手拎著大燈籠,另外一隻手指了指自己額首,道:「後來我犯了戒律,被罰在這裡看守長陵,腦海里的一些記憶丟失了,能夠記得的,就只有零零星星的碎片。」
「第一次相見的場景,還記得麼?」守山人忽然問道。
寧奕點頭。
第一次見面,是在長陵山腳的破爛木屋內,殘破搖曳的枯油燈燈光照耀下,自己顫抖著手,接過了守山人給的信封。
那是母親留給自己的信封。
也是在那次見面之後,自己得知了「天書」的存在,踏上了尋找八卷古書的漫漫路程。
「這裡是長陵。」骷髏面具下蕩漾著不含感情的聲音,她再次隱晦地伸手,指尖指向穹頂,拉長聲音,緩緩道:「……我能告訴你的,就只有這麼多。」
寧奕側身,深深揖禮。
「感謝前輩當時的提點。」
守山人一怔。
「前輩……我後來又見到她了。」寧奕聲音很輕的笑道:「其實她給了我很多,真的很多。我已經很知足了。」
短暫的失神後,那張骷髏面具下的眸光,緩緩變得柔和起來。
守山人低低笑道:「原來……是這樣麼?」
細雨瓢潑,黑色大袍濺起細膩的雨絲。
守山人一隻手輕輕搭在了寧奕的腦袋上,她輕輕揉了揉年輕人的腦袋,眼中是那個初見之時,稚嫩桀驁,長不大的少年。
……
……
「太子殿下,宴請諸聖山山主,來天都城,慶賀大勝!」
「慶宴就訂在十日之後……據說啊,這是特地為寧大都督擺下的慶功宴!」
紅符街,人潮洶湧。
寧奕坐在街邊攤子旁吃麵,他戴著一頂斗笠,單手微微下壓,遮住自己面容,聽著路人的交談私語,忍不住搖頭笑了笑。
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
這是半個時辰前離開長陵,太子對自己提出的提議……擺下一場慶功宴,好好慶祝大勝。
寧奕沒有拒絕太子的宴請。
東境戰爭的大勝,的確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喜事。
他一個人默默吃著面,對面忽然坐下了一道風塵僕僕的身影。
「加一碗。」
那人的聲音清脆如風鈴,悅耳動聽。
寧奕怔住了。
他抬起頭,看到了一張黑色皂紗遮住的模糊面容……即便有帷帽垂落,寧奕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徐姑娘?」
帷帽下的女子,對他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