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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御天下的權力。
萬萬人之上的冠冕。
即將登上山頂之時,李白蛟開口了。
「就是在這裡,我射死了三弟。」
二皇子抬起的一隻腳,微微頓塞,然後輕輕落下,聲音平靜而又自然,「他不是你的對手。死在這裡,我不意外。」
短暫停頓。
「天都烈潮,我最意外的……是父皇的死。」二皇子喃喃道:「他這般偉大的人,怎麼會輕易死去?」
太子有些恍惚。
他注意到,自己的弟弟,對於父皇的死,用了「輕易」這個詞。
烈潮殺局。
徐藏,徐清客,靈山,道宗,三司,一枚又一枚殺力強絕的棋子環環相扣,所擺出的這場盛大殺局,幾乎可以策殺這世上的任何一人……可唯獨放在那位光耀萬年的帝皇身上,顯得相形見絀。
一晃多年,彈指閃逝。
復盤自己在東境的布局,李白鯨覺得自己只走錯了一步棋。
烈潮那一日,自己不在天都,被太子搶先占據地利,接著召令自擁,以太子之位,拉攏人和,不急於一時進攻,反而安心鞏權,韜光養晦,養精蓄銳,等待天時。
天時,地利,人和兼備的那一日,中州鐵騎,一戰而勝。
所謂一步錯,步步錯,便是如此。
「世事難料,人算不如天算。」
太子陪著自己的弟弟,走完了最後一截路,他輕聲道:「這幾年,的確如夢如幻,令人不敢置信。」
李白鯨笑著問道:「你要送我最後一程了麼?」
山頂之上,雷霆閃逝,陡然陰雲密布,似乎有一場大雨即將滂沱而至。
長陵向來如此,攀山至頂,陰晴不定,驟雨突發,乃是常事。
李白蛟一隻手按住腰間長劍,望向自己弟弟,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他已經準備撤走屏蔽手段,向著寧奕和守山人展示「行刑」畫面——
李白鯨忽然柔聲道:「我有幾句話想說。」
陰雲堆疊,先是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
太子挑起眉頭。
「袁淳先生,還有一尊分身在天都,對吧?」
李白鯨開口的那一刻,四周原本即將散開的屏蔽陣紋,重新凝聚,更加穩固,太子臉上的神情陡然陰沉下來。
「兄長貴為太子,囚禁國師,若傳出去,恐怕紅拂河也會被驚動吧?」
二皇子注意到了太子的神色,低聲笑了笑,自嘲道:「坐在你我位置上的人,誰還沒有幾個秘密呢?」
「不必擔心我會傳出去……我只是想提醒兄長,萬事謹慎,即便坐上了最高的位置,依舊有人可以將你掀下去。」
李白鯨微笑道:「畢竟強大如父皇,也死在了算計中。小心一點,總是對的。」
說到這裡,他意味深長望向山腳下。
與守山人並肩而立的那道身影。
寧奕。
「其實我很好奇……那麼多涅槃都無法完成的事情,寧奕是怎麼做到的,他當時只不過是一個十境的小修士啊。」
二皇子展顏笑道:「看兄長你的表情,想必也不知道那一日,長陵里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這麼多年,一直不敢坐上皇座……」
一道雷光,磅礴落下。
長陵山頂,亮如白晝。
李白鯨一字一句,語速極慢。
「是因為,畏懼父皇吧?」
太子的瞳孔中,倒映出那道墜落而下的雷光。
「夠了!」
他沉聲道:「你的話……太多了。」
「在紅山高原!」
二皇子陡然高喝,道:「我與白麟爭奪皇座,最終坐上皇座的,不是他,也不是我——」
太子怔住一剎。
「是寧奕。」
李白鯨眼中的哀意變成了癲狂的笑意,他攤開雙臂,做出了與韓約一樣的擁抱萬物的姿態,如果太子出劍,那麼他不會躲,不會閃,會任由這一劍,刺穿自己心口,滅殺自己的一切。
先生已經死了。
他怎會獨活?
「怎,怎麼會……」
正是這一句話,擊中了太子。
東西二境角力,去往紅山狩獵,爭奪禁地皇座,此事他是知曉的,只不過事後自己兩位弟弟心情都很不好,原因沒有一人知道。
皇座被外姓人搶了。
這種事情,誰會宣揚?
那一日,抱著徐清焰穿梭奇點,躲避姜麟追殺的寧奕,正好跌坐在了紅山盡頭的皇座之上!
「我親愛的,愚蠢的兄長……」李白鯨戲謔笑道:「你確定,那尊皇座,是留給你的麼?」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山頂遠方雷霆加持的區域,那尊沐浴雷光,若隱若現的巍峨之座。
「你確定,我死了之後,你就能坐上去麼?」
「別再說了。」太子神情緊繃,拔出佩劍,低喝道:「登上長陵,為兄送你上路!」
「無須兄長動手……」
李白鯨保持著攤開雙臂的姿態,笑聲在震耳欲聾的雷光之中顯得渺小而又莊嚴。
「我,自己來。」
他面對太子,一步一步,向著身後倒退而行。
太子屏蔽天機的術法,陣紋,在這一刻消散。
雷光將長陵山頂淹沒,轟隆隆的炸碎聲音肆虐翻滾,感應到污穢的皇權劫力,循著氣機砸落在二皇子的身上,那襲漆黑的布衫被雷霆撕碎,血肉模糊,蒸發出猩紅的血霧,下一刻,血霧也被雷光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