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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蔭已將院子蓋住,沙沙地反射著明媚的光。

  他回過頭,片刻後恍然想起,這裡是不可觀,這間屋子是他前世居住的地方。

  循著記憶穿過庭院繞過迴廊,撫欄望去,律令堂蓮花閣等建築皆淹沒在一片綠蔭里,風不疾不徐吹來,平視而去,麥田猶在,不可觀的土房子卻是震塌了大半。

  寧長久將目光方向更遠處。

  雲海不見了,換作了一望無際的平地。

  他愣了愣,恍然想起,如今不可觀已落到了人間。

  寧長久在觀內立了一會兒,取出婚書又看了看,生怕是自己回到十六歲,先前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他展開婚書,確認了那『葉嬋宮』三個雋秀字跡後,才終於放心,露出了笑容。

  天空蔚藍,白雲如縷,一切都顯得遙遠而不真實。

  寧長久想要去道殿尋師尊,路過律令閣時卻聽到了裡面的交談聲。

  寧長久順著窗戶的縫隙望去,大師姐與陸嫁嫁正在交談著什麼,他聽了一會兒,才知道大師姐想將律令閣託付給嫁嫁。

  陸嫁嫁正與師姐交談著,心中微動,忽地回身望去。

  寧長久立在窗口對她微笑著招手。

  她輕聲地與師姐說了什麼,隨後快步跑出來,張開懷抱,與他抱在了一起。

  陸嫁嫁肉眼可見地清瘦了許多,雪白劍裳下的窈窕身軀卻依舊帶著難喻的柔軟,髮絲吹入寧長久的頰畔,輕輕搔著,微癢的感覺好似春日獨有的氣息,寧長久一手摟著她的後背,一手環著她的腰肢,他湊近了她的耳垂,輕輕哈了口氣,女子耳垂嬌紅欲滴,輕輕哼了幾聲,卻是沒有鬆手。

  接著,他聽到了啜泣聲低低地傳來。

  寧長久憐惜而溫柔道:「嫁嫁師父久等了……師父大人怎麼了?不要哭鼻子啊……」

  陸嫁嫁捏緊了拳頭,狠狠錘了一下他的後背,用不知是幽怨還是憐愛的語氣道:「孽徒!」

  寧長久微笑著,眼淚也落了下來。

  陸嫁嫁感受著肩膀的濕潤,輕輕鬆手,拭了拭他的臉頰,輕聲道:「你哭什麼?」

  寧長久微笑道:「是陽光太刺眼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看著的是她的眼眸。

  兩人又擁在了一起。

  屋內,大師姐懷抱拂塵,靜靜地看著他們,柔美的面頰上亦露出了淺淺的笑。

  寧長久伸出一隻手,默默推上了窗。

  啪嗒。

  大師姐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去。

  她冷哼一聲,一甩拂塵,打坐修行。

  寧長久牽著陸嫁嫁的手,走過嫩葉搖曳的花田,一旁古舊的屋子上,開著一簇簇的紫堇花,偶爾可見的幾株大樹已不知存活了多少年,依舊鬱鬱蔥蔥地生長著,仿佛永遠也不會老去,樹葉相撞,縫隙開闔,陽光便是從哪裡穿透過來的。

  兩人靠著樹坐下,輕輕地聊著最近發生的事。

  「一個月……我睡了這麼久啊。」寧長久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是啊,我與雪瓷她們每日都來看你的,小黎一開始還堅持給你做飯吃,但你在睡覺也吃不了,那些飯菜放在床邊看著和祭拜似的,便被我們勒令撤除了,她還傷心了好久。」陸嫁嫁一手抱著膝蓋,一手抹了抹眼睛,說起近來趣事時,秋水長眸眯如月牙。

  寧長久向著小黎的模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問:「對了,雪瓷去哪裡了?」

  陸嫁嫁想了想,道:「雪瓷姐姐現在可能在抓魚吧……」

  「抓魚?」寧長久微驚,「我問的是雪瓷,不是白藏啊。」

  陸嫁嫁笑著嘆氣,道:「抓了放生給你積攢功德呀,哎……這一套還不是和你學的。」

  「難怪我睡了一個月才醒……」寧長久咕噥道。

  「你說什麼?」陸嫁嫁沒聽清。

  寧長久怕她告狀,肅然道:「我說神官大人功德無量。」

  陸嫁嫁抿唇淺笑,道:「我們去找她吧,她見你醒了,肯定還會假裝冷淡,說什麼,你怎麼突然出現啊耽誤我抓魚啊什麼的。」

  寧長久不信:「嫁嫁可別瞎猜了。」

  ……

  「不要耽誤我釣魚。」

  司命瞥了寧長久一眼,淡淡地說。

  只見司命坐在鮮花開滿的黑暗邊,撐著白紗飄飄的淡雅花傘,換著一身雪白繡花的長裙,不施妝容,卻是唇紅眉黛,她手持著一截玉雕似的魚竿,秀挺的身影清艷如幽夜之花。

  寧長久看了陸嫁嫁一眼。

  陸嫁嫁得意地笑了笑。

  接著,這條清澈的河流旁,響起了撲通的落水聲和女子微微的驚呼哼吟。

  「哎……你推我下水做什麼……光天化日的,這裡可是不可觀!」

  「嗯哼……你做什麼啊……陸嫁嫁!管管你家徒弟啊。」

  「哼……不要……」

  司命的聲音與溪河的水聲一道傳來,與生俱來的清冷中帶著春花倒映的媚意。

  陸嫁嫁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淡花白傘,看著他們一路追逐而去。

  最終,司命還是被他抓到了。這位女神官大人被抓著雙臂壓在河邊的石頭上,她渾身濕透,生怕再丟人現眼,暫時妥協。

  「好了好了,雪兒……知錯了……」

  司命很不情願道。

  寧長久看著她那似融非融的冰眸,道:「雪兒在河畔是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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