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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次,與其說是被馴服,不如說是他自願收起了利爪,帶上了枷鎖,把繩索那頭,交到了聖上手中。

  吻著吻著,明辭越眸色一暗,喉結滾了滾,為了不驚動已經熟睡的人兒,自己緩緩挪開了身,抬腿下床走到窗邊吹涼風去了。

  *

  「皇——咳咳……」

  紀箏半夜猛地驚醒,驀然瞪大了雙眼,撐著胳膊瞬間抬起身,胸口上下起伏,劇烈地喘著粗氣,喉嚨干啞得厲害,叫也叫不出。

  做了噩夢,又是噩夢,不同於以往的夢境。這次夢裡只有明辭越一個人,離開皇宮,離開京城,一人面對千軍萬馬,藏青色的氅衣飄揚,消沒在西漠敵軍的鐵蹄之下。

  明辭越最後回了首,望向東方。

  一個粗重的呼吸,滾熱,掃在他的後脖頸里。

  紀箏小心翼翼地轉過臉,是皇叔,他瞬時長舒了一口氣,這次明辭越沒有趁他睡著時偷偷離開。

  熟睡時的明辭越不同於以往的疏離有禮,而是將他當作了抱枕,一整個塞在懷裡,腿與他的腿交錯緊貼,手臂橫過他的胸前。

  或許做噩夢的因為這個。

  殿門不只是何時被人掩緊了,窗牖也只留了一道縫隙,夜半三更的晚風輕柔下來,戲弄著柔軟的簾幕,騷動著他垂在床沿的髮絲。

  有一縷月光打落在他們睡時交握的十指,像真正的愛人那般。

  紀箏下意識地調慢了呼吸,隨著床簾擺動的節奏一起一伏。

  他的全身僵硬得厲害,額頭不知為何燒得灼燙,但不知為何,他根本不捨得動彈,也懶得動彈。

  只從被子裡抽出了一隻手,懸在半空,有些抖動地沿著明辭越緊鎖的眉眼,緩緩描摹。

  那個監正好像說過帝星受災星的影響,會體虛多病,常受噩夢驚擾……不知此刻,明辭越夢到了些什麼。

  想到此處,紀箏心底一沉,有些難堪地垂下了眸,指尖不小心刮到了皇叔的睫羽,兩邊都是一陣蝶翼撲閃般的顫抖。

  他猶如驚弓之鳥似地連忙收回手,轉回臉,心虛,閉緊眼裝睡。

  不知明辭越是醒了,還是潛意識的動作。

  不一會兒他的腰間搭上了一片溫熱,哄嬰孩一樣地,一拍,一拍。可那節奏竟然詭異地合上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

  ……怎麼可能?是錯覺吧,一定是錯覺。

  他的心跳驟然加速跳動得更加厲害了,就當他想要仔細再觀察時,一個鈴鐺聲闖入了他的耳畔。

  叮鐺,叮鐺,叮鐺……

  紀箏睡在外側,一睜眼,猛然跟寶貝鹿打了個照面。

  紀箏:……

  兒子夜闖親爹寢室,以後睡前得鎖門。

  那鹿剛好有床沿那麼高,一會兒左歪歪頭,一會兒右歪歪頭,弄得脖頸間的鈴鐺清脆一陣響,圓溜溜的眼睛在夜裡黑得直發亮,一轉不轉地凝望著他。

  紀箏剛想伸手握住寶貝鹿的鈴鐺,明辭越睡夢中手臂猛地箍緊,與此同時,那鹿有感應似地,一步跳開,挪動到他倆半垂在床沿的交握手邊,輕輕舔舐著紀箏的指尖。

  即便知道這是鹿不是人,又不會有思維,可這種情事被圍觀被戳穿的感覺還是足以讓他耳尖一陣赧紅。

  況且那鹿還一路用鼻子拱了下去,紀箏的目光一路追隨著它,打量到自己身上,紅一塊,白一塊,深一塊,淺一塊,泥濘不堪,引人遐想無限,足以見證剛才是怎樣一場浪潮洶湧。

  紀箏咽了一口唾沫,猛然繃緊了身子,絕望地閉緊了眼。

  明辭越在他身後,醒了。

  察覺到自己傷未乾透的衣襟仍被勾在聖上指尖後,他乾脆脫了上衣,只著下褲,從床榻內側翻越而出,落在床下,光腳無聲地踏在地面上。

  那鹿見了他,即刻親昵地湊了上來,輕頂他的小腿。

  明辭越皺眉,彎腰,從它口中抽出了一條胡枝子,這嫩葉長條他可是再熟悉不過了,分明就是他當初在武安侯府,用來引誘小鹿帶著他主子上鉤的工具。後來回宮他便藏在侍衛所里了,眼下卻又被它銜在口中,不可能是鹿自己翻找到的,只有一種情況。

  聖上發現實情了。

  怪不得今夜突然喝了酒鬧彆扭。

  那鹿還圍著他身後面轉,明辭越耐心缺缺,一想到剛才鹿舔了他的聖上的指尖,心情就更加不悅,隨手便把枝子拋向了門口的方向,寄期待於這鹿嘗到甜頭能乖乖離開。

  地上散落的全是方才學生案前的紙,明辭越隨手撿起一張,上書「論立賢能抑或立嫡出」,另一張,「嫡出優於有才能」,還有更明目張胆的,直接寫「聖上出身好,有才能」。

  明辭越沒忍住,偷偷勾了勾唇角。那些個白面學生一瞧就是被李儒海送進來尋歡作樂的,誰知聖上就這麼讓他們做文章答策論。

  賢能還是嫡出?親王還是聖上?那孩子心中的問題一目了然。

  放在以前,明辭越或許還會作答當立賢能,而今日明辭越只是想說,嫡出者並不一定是無能之輩。

  這些紙大多都是空白一片的,唯有窗邊飄進來的一張,洋洋灑灑一整篇,大書特書二者的關係,立嫡出與立賢能的利弊之處,末尾處落款「原明」。

  原明?怎麼可能是原明,那漢子能識得幾個大字,他還不清楚麼。

  明辭越皺起了眉頭,剛把這張紙抽出放在一旁,腿邊又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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