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低頭一看,那鹿又顛顛地跑了回來,嘴裡銜著枝子,見了他,便即刻放下,退後半步,像是暗搓搓地期待著明辭越再次拋出。

  明辭越沉默了,就在鹿失望地要離開時,他蹲下了身,點了點鹿頭,「……你很像他。」

  紀箏:「……」

  兒子,給爹丟人了。

  明辭越的聲音很低,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仿佛含了一口煙霧,噴吐在他的耳畔。

  紀箏自始至終都半眯著眼,自欺欺人地從縫隙打量著外頭明辭越的背影。那幾近神作的蜂腰猿背,肌肉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薄薄一層包裹著修長的骨頭,隨著他蹲下站起的動作,微微滑動。

  以前明辭越從來都是衣冠整齊,一絲不苟的,被弄亂的從來只有他。而現如今倒是公平了,他沒了褻褲,明辭越丟了上衣,他們都在這深冬的夜裡棄甲曳兵,輸得一塌糊塗。

  等明辭越走到有光亮的地方,紀箏才瞧了清楚,驀地狠咬緊了牙,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背部布滿了可怖的疤痕,大大小小不規整地遍布四處,最長的那道從右肩直下左腰,猶如蜈蚣一般,歪歪扭扭,仿佛要將整個人撕裂開來。

  「聖上,才是丑時,再睡會兒吧。」明辭越背對著他,不用回頭就將他輕而易舉揭穿。

  紀箏應該閉上眼繼續裝睡,可他直勾勾地望著前方,一滴冷汗劃落在他的睫羽上,撲扇半天,落不下。

  不多時,明辭越察覺到不對勁,緩緩回了頭,走近了,用手拭了拭他額間的冷汗,「這麼多!聖上?」

  紀箏昏昏沉沉,感受著那隻手順著他的脖頸往下,探到衣襟里。

  嘶,這手……怎麼這麼涼,推不開……

  「聖上,別睡!」那隻手急著來輕拍他的頰側,有什麼東西裹挾住他的唇瓣,溫熱的,濕漉漉的,不帶任何情.欲,似乎只是單純地想過渡溫度。

  紀箏這才發現自己的唇齒一直都在凍得打顫。

  他的全身一半架在炙火上,一半浸泡在冷水裡。

  「來人,傳太醫!」可之前為了方便,宮外守夜的宮人侍從早就被紀箏自己清除乾淨了,哪還喚的來。

  「臣去找人,臣這就去,再等一會兒,就一會兒。」

  紀箏從未見過明辭越如此慌張的神情,病痛折磨之際,又有點小心眼地想要滿足地揚揚唇。

  「急什麼啊……朕……走了,沒人牽絆你了,留大燕稱王,歸西漠拜相,不都……咳咳。」紀箏扭開臉,「別碰朕,誰准你親朕……」

  明辭越想從他身底下抽出那件被酒濕透了的上衣,可紀箏昏沉時還不忘拽得死死的,只將自己的玄底金絲的龍袍半掛在身前人的肩頭,「這件,穿給朕看看。」

  明辭越的眼底閃過一絲異樣,手在空中停頓片刻,這次沒再能拒絕,半披著轉身離開了延福殿。

  這還是紀箏第一次看見,明辭越身披龍袍的模樣,背後那隻金絲繡作的神獸,張牙舞爪,自右肩至左腰,覆蓋住了那道功勳傷疤。

  渾然天成,果然比他更合適。

  整個太醫院都被驚動了,夜裡有人披著龍袍策馬而來,叩響大門,值班守夜的眼見那袍上分明還有絲絲暗色血跡,嚇得不敢開門,都以為是璟王終於手起刀落,了卻了恩怨。

  誰知——

  「是熱症,還有,嗯……一些皮外傷。」小醫士動作很快地開好了方子,其餘太醫全被關在門外候著,唯他得召覲見。也不怪璟王不放他們入內,畢竟這聖上的模樣也著實不能見人。

  他的視線在璟王和聖上之間來回逡巡,有了施手段引鹿的前車之鑑,他對璟王著實不怎麼放心,便悄悄拱到聖上面前問,「璟王難不成又……」他意有所指地碰了碰一旁的酒盞。

  紀箏的臉色不怎麼好看,本就燒得紅暈,此時更是一陣紅一陣白,撇開視線,嘟囔了一句,「朕在上,沒吃虧。」

  小醫士:……真的嗎?我不信。

  可明辭越竟也附和著含糊地嗯了一聲,不知是對前半句,還是後半句表示認可。

  「不吃虧?!」那顧監正同樣也是被明辭越叫過來的,反應有些劇烈,「這個把個月來,聖上都生了多少次熱病了,出了多少次意外了,臣早就告誡過,災星,都是災星!」說罷,他的視線不停地往明辭越以及他身上的龍袍瞥。

  「叫他來幹什麼?」紀箏沒好氣地問,「你身上也有那麼多意外傷病,照這麼說,朕才是那顆災星。」

  「良言苦口利於病。」明辭越幫他往上拉了拉被子,掩住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痕跡。

  小醫士在旁邊站了半刻,終於有些忍不住,俯身問了天子一句。

  天子聞言直咳嗽,仿佛熱病加重,紅得更上頭了。

  小醫士只得又去問璟王,「……清理做了沒?」

  明辭越一臉的一言難盡,張了張嘴,就這麼低頭直望著榻上蜷成蝦米的聖上。

  兩人都是新手上路,一下子觸及了知識盲區,尷尬之餘都有些手足無措。

  最後是小醫士把監正逐了出去,備好了一桶溫水藥浴,外傷藥,幾個黑漆漆的錦盒,還有幾本書。

  紀箏依舊不敢獨自下水,只得攀著明辭越的肩頸,兩人一同浮在裡面。

  明辭越一言不發,眉頭緊鎖,多次提出要幫他清理都被拒絕了之後,顯然有些自責愧疚。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