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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床不睡。」她摟他的脖子。

  「這裡有海棠,」他耳語,「你睡醒了,能看見。」

  她笑著,窩到他懷裡睡了。

  ***

  六國飯店的事很快傳開,說是謝騖清將軍為討何未歡心,辦了一場訂婚宴。何家二小姐從少年時訂婚數次,每每無疾而終,眾人見怪不怪。

  「倒是趕上一個時間了,」七姑姑把一份《申報》翻開,「召應恪和至臻剛登報離婚。」

  第三頁的一個邊角的位置,刊登著一則離婚啟示:召應恪、召何氏(即何至臻)因雙方意見不洽,自願離婚,永遠脫離夫妻關係。特此登報聲明。

  「至臻跟一個東北軍的人同居有兩年了,」七姑姑說,「一直在天津,召應恪在南京,說是前兩天才約見了一面,當日登報離婚的。」

  召應恪從北洋政府倒台後,就直接去了南京擔任要職。

  一心治學的召家,出了個棄文從政走仕途的大公子,從昔日京城到如今的南京,竟是越走越順。去年召應恪回京,穿著中將制服,身邊前呼後擁的北平官員有十幾個。

  他下榻北京飯店,那晚接風洗塵的酒會上,何未也在。有不知兩人過去的新調任的官員,竟主動為他們引薦:「召委員,這位是何家航運的主人,何二小姐。」

  兩人對視,都笑了。

  那官員身旁的秘書忙耳語,道出兩人過去的姻緣,官員嘴裡訥訥著,只怨自家多話。

  當晚召應恪是貴客,往來引薦者無數,何未沒同他說兩句話,他便被接走,去了另一處接風洗塵的酒會。

  其後一日,召應恪的秘書遞了名片到船運公司,邀她同游故宮博物院。

  當年被何未和謝騖清一同救出租界,送上出海遊輪的召家小公子召應升,自大哥從政後,就重獲自由身,不久歸國,受聘於博物院,清點、管理清朝皇帝留下來的文物。

  那天召應恪請她去,何未在故宮博物院的大門外,見到召應升時,召應升一個大男人對著何未失了語,半晌才道:「我從回北平,一直不敢見你。當初……實在抱歉。」

  召應恪適時打破弟弟的窘迫,讓他帶兩人逛一逛博物院。

  召應升走在大小展櫃前,情不自禁說了許多的話:「遜清皇帝搬走後,日本人在《順天時報》上發文章,要我們把故宮交給他們管理,說我們政局混沌,應『由最近之日本民族代為盡保管責任』。我就是看到這篇文章,氣得睡不著,坐船回國的。從一開始籌備登記造冊開始,做到了現在,薪水不多,勝在做的事有價值。」

  這個老同學已忘了在宮內被老太監折磨的往事,看著展柜上的寶貝,視若珍寶:「說起我們故宮的理事們也都是風骨卓然,有個大理事叫莊蘊寬,真是硬骨頭,我們一度開不出薪水,他當時都不求北洋政府,用個人名義向銀行貸款,給大家發了工資。」

  就是有這些人,在軍閥混戰時,保住了故宮。

  那天,他們三人在館內留到四點,沿著宮道至太和殿前。

  召應升沒忍住,輕聲問:「謝將軍有消息了嗎?」

  她被問得愣住,輕搖頭。

  等他們一行人離開故宮,她和召應恪坐在轎車後排座椅上,召應恪才低聲對她說:「謝騖清身份過於特殊,連我這裡都沒有他的消息。」

  當時她想問,你說,他還活著嗎?

  後來想想,沒開口。一定還活著,她有感覺。

  ……

  何未從往事中抽離,看著桌上的《申報》。

  「我倒是對你和召應恪的事,始終想不明白,」七姑姑笑著說,「照理說,青梅竹馬,又志趣相投,該順著婚約成親的。」

  或許,老天安排她退婚,就是為了認識謝騖清。

  「行程定在哪日了?」七姑姑問。

  「今夜,他先走,」何未說,「白將軍的那批東西我不放心,須親自盯著裝貨,送出北平。我們約了十日後天津利順德見。」

  「自此後,你就要體會到什麼是背井離鄉了。」七姑姑開她玩笑。

  「不管走到哪兒,我心裡還裝著白塔,裝著紫禁城,還有三山五園,」她笑,「還有姑姑。」

  何未返回百花深處的院子。

  院門外的小胡同里,燈火依舊,家家熱鬧。

  院門內,堆滿了木箱子,其中半數是軍官們的發電機和發報機等公務用品,餘下的是這小院子裡的雜物,不少來自於謝騖清的叔叔嬸嬸。

  她進了院子,見老伯對著院子裡的大水缸抹眼淚,他年紀太大了,想著謝騖清這一別,怕今生再難見,心裡掛念,嘴上說不出,拍拍水缸的缸沿,將水震得晃了出來。

  何未沒打擾老人,繞過箱子,還有收拾東西的軍官們,進了正房。

  斯年正墊著腳,摘下相片牆上的那張合照:「這張是誰?」

  謝騖清跨坐在一個凳子上,把剛摘取的相片裹上棕紅色的布:「斯年的叔公。」

  叔公。

  小女孩子捧著相片框,瞧了又瞧,抬頭再看心裡的爸爸,不知想到何處,抿著嘴角笑了。小娃娃已忘了兩歲前的香港生活,南下之行,於小孩子而言,更像是奔赴父親的故鄉。

  第54章 冬寒雁南飛(1)

  離京那日,晨雪來得毫無徵兆。

  燈燭照雪影,在屋子裡看,窗戶紙上有千萬飄灑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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