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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般滋味在心口衝撞,他捏著布簾,喃喃道:「這輩子你來早了……」

  錦衣衛請示:「陛下,他……」

  「讓他過來。」謝如琢目光死死盯著前方,說得直截了當。

  眾人的神色有錯愕有擔憂也有隱隱的欣喜,騎白馬的人從馬上下來,牽著馬從散開的一條路間穿過,眾人看清了,驚訝竟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白衣鐵甲,面龐的線條還青稚未落,眉眼間已不相襯地染了老成持重。

  謝如琢覺得他在遠處應當看了一眼自己的臉,甚至把目光望進了自己的眼中,但等兩人能看得清楚了,他卻低下頭沒再瞧。

  他腰間佩著把刀,刀尖微彎,刀柄上的花紋被磨得顏色黯淡,走到馬車近前,恭敬地單膝跪下:「南谷千戶所總旗沈辭,恭迎聖駕。」

  二十年。

  謝如琢二十年沒有再聽到這個人的聲音。

  二十年的思念翻湧成海,漫無邊際,只一剎那,謝如琢就嘗到了想哭的滋味,桃花眼四周添了一圈紅。

  沈辭的視線一動不動落在地上,看不見謝如琢的目光是近乎貪婪地看著他,像草木渴求雨露,雀鳥希冀山林。

  在儘量短的時間裡,謝如琢將所有思緒壓了回去。

  上一世,沈辭也是在他們對前路無比擔心之時出現,帶著他們進了南谷。

  謝如琢一直在算著路程和時間,他確信這一世沈辭來早了整整一天。

  他們行路的速度沒變,那就是沈辭出發早了。

  這是不是上天在暗示他這一世終究是和上一世不一樣的?

  他和沈辭都死過一回了,或許意味著他們是可以重新開始的。

  謝如琢下了馬車,掛上親切而歡喜的笑意,伸出手扶沈辭:「平身。」

  手還沒碰到沈辭,一隻手倏忽將他推開,他抬頭,看見孫秉德冷著臉走過來。

  「錦衣衛該當何罪!怎可讓陛下碰來路不明的人!」孫秉德漠然斥道。

  那名錦衣衛愣了一下,低頭跪下:「臣知罪。」

  氣氛一時無端肅殺,沈辭自己站起身,抬眸平靜地與孫秉德對視,不卑不亢。

  半晌,孫秉德先轉開了眼。

  柳燕兒也走了過來,看看沈辭,又看看被孫秉德推到一邊神色不虞的謝如琢,說道:「如今陛下是萬金之軀,凡事都需謹慎。元翁是為你好,你要心裡明白。」

  長長的隊伍一片死寂,無人敢說話。

  過了會兒,幾人抬眼偷瞧,只見謝如琢繞過孫秉德和柳燕兒,小跑到沈辭身邊,一把抱住沈辭的胳膊,桃花眼中淚漣漣的,帶著哭腔道:「沈將軍是來接我的嗎?後面有人想殺我……我好害怕……吃不下,也睡不著……我害怕……」

  謝如琢邊掉著眼淚還要邊回頭望一眼柳燕兒和孫秉德,發現兩人果然眼神不悅地看向自己,立馬擺出戰戰兢兢的模樣,遠離他們挪了一小步,挨沈辭挨得越發近了,委屈地打顫抽噎。

  那表情明晃晃向沈辭表示,我也好怕這兩個人。

  你看你看,眼神好兇的,都欺負我。

  被抱住一邊胳膊的沈辭腦子裡炸了個響雷,在原地幾近石化。

  上一世不是這樣的啊,謝如琢一開始不是對他愛答不理嗎?

  謝如琢該不會是還有個孿生兄弟?

  第3章 故人如舊

  前世沈辭死前並不安寧,那支毒箭射穿了他的肺,一呼一吸間都在抽痛,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傷口附近的皮肉潰爛,且每天都在不斷擴散。

  這種日子多活一瞬都是煎熬,副將和軍醫還想用藥給他吊著命,他想不明白這些人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他趁著自己還能動,一刀扎進心口,總算得了個痛快地解脫。

  反正他的屍骨會被焚化,謝如琢不會知道他最後是自殺的。

  死後他不知自己去了哪裡,也許魂魄漫無目的地飄蕩了幾十年,而後在某一天突然落回了身體裡。

  落回了十七歲時的身體裡。

  沈辭重生於三日前,聽聞京都危難,他一刻沒耽擱,趕來接謝如琢。

  這是一件無需經過思考就會不受控制去做的事,他沒有去想這一世事情的發展是否還和上一世一樣,結局慘澹,死在三十歲那年。

  他想的是自己不去做會怎樣。

  若沈辭的生命里沒有謝如琢,重活一世也還不如死了的好。

  十七歲的沈辭已比十七歲的謝如琢高了半個頭,初時的震驚與不解散去,他低頭一眨不眨看向淚眼婆娑的少年。

  謝如琢此時剛從冷宮出來,身形弱不勝衣,不知身上有沒有落下病,白皙的小臉毫不見紅潤之色,再可憐地垂下眼睫,清淚都落到了嘴角,沈辭一顆心已疼得揪起了幾百道褶皺。

  謝如琢在冷宮裡吃了五年苦,現在出來了還要在太后和首輔面前受氣,日子沒一天快活的,越是深想,沈辭越是覺得上輩子被刺穿的肺還沒好全。

  他張了張嘴,手腳無措,有些慌神地輕聲道:「陛下,您……您別哭,不怕了……」

  前世謝如琢就最愛看素來寡言的沈辭哄人,每次他都是這樣不知所措,也說不出太漂亮的話,可眼中充盈著的溫柔卻很認真,像鬆軟的羽毛一下一下搔在心口。

  謝如琢按壓住竊喜之情,吸了吸鼻子,模樣乖順地點點頭。

  沈辭見他抬袖拭淚,不禁暗罵自己活得糙,不帶帕子也不帶汗巾,只得眼疾手快把自己的袖子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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