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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小師姐,無事小師妹,這便是第十三宗弟子的共識。
對面那少年仙君微微挑眉:
「我聽聞純陵女弟子鳳毛麟角,既然好,為何沒一個弟子憐香惜玉,上去替這位小師姐求求情的?就算不求情,幫著擋幾鞭子也好啊。」
純陵戒律堂剜心鞭的恐怖之處,連他也聽說過。
可也不知是傳聞太誇張,還是那小姑娘太能忍疼,挨了幾鞭子,竟然連一聲疼也沒喊。
單薄瘦弱的身影孤零零地跪著,這樣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如此倔強,看上去怪可憐見。
……替小師姐擋鞭子?
幾乎不需要思考,就有人脫口而出:
「小師姐是個體修,修為比我們強多了……哪裡需要我們擋。」
還有人反應過來,沒被這少年仙君的思路帶著跑。
「再說了,這是小師姐自己做錯了事,師尊又沒冤枉她,為何要我們替她挨鞭子?」
說起這個,弟子們都有些義憤填膺。
「這事兒就是小師姐不對,明明是月桃師妹拼命從秘境裡帶回來的燭龍麟,大家都親眼看到了,月桃師妹還了受傷,至今都還在修養,小師姐怎可為了爭功撒這樣的謊呢!」
「就是,月桃師妹雖然修為不高,但人善良,心地又好,小師姐不能仗著自己修為高又是親傳弟子,就這樣欺負人啊!」
此言一出,附和者眾多。
想到那位剛來純陵不到一年的小師妹,大家的心裡都不免泛起幾分憐愛。
純陵男多女少,像宋月桃那樣漂亮的女弟子就更少了。
平日第十三宗一群大男人只知修煉,日常生活過得馬馬虎虎,自從月桃師妹來了,破掉的門服第二天就補好了,修煉得晚了,也有師妹親手做的羹湯喝。
宋月桃還很得第十宗南華真人的喜愛,學了一手精妙的推拿術,弟子們受了內傷都很願意去她那裡調理一二。
平易近人的宋月桃滿足了他們對小師妹的一切想像,哪怕和同門弟子的切磋輸得一塌糊塗,月桃師妹也會用一雙彎彎的笑眼對他們說「師兄已經很厲害了,至少比我厲害多了呢」。
而不會如沈黛那樣,同樣生了一張乖巧可愛的臉,她卻從不愛笑,像地里哼哧哼哧埋頭犁地的老黃牛,只知沒日沒夜地修煉,還會在打敗他們後用一張稚氣可愛的臉認真望著他們道——
傷得很重嗎?
對不起,我下次會收著點勁的。
但師弟,都你快二十了還沒築基,還需勤加練習啊。
人都願意撿好話聽。
兩相對比之下,哪怕沈黛說的都是實話,哪怕沈黛還會在純陵的年末考試前幫大家開小灶偷偷練習應付考試,但平日無事時,大家還是願意和小師妹交好。
所以說,人心若有了偏愛,付出多與少,其實並不那麼要緊。
比如此刻仿佛每一寸骨頭都被人打斷,渾身劇痛難忍的沈黛,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痛得背後冷汗濕透。
也沒有人注意到,她比床上躺著的宋月桃傷重千倍,需要立刻休養,而不是跪在這裡挨抽。
「好,好得很,不過才築基幾天,翅膀就硬了?」
衡虛仙尊修仙數十載,還從未見過沈黛這樣離經叛道的弟子。
「沈黛,你五歲入純陵,那一屆新入門的弟子中,你不是最有天賦的,也不是什麼修仙世家,可我依然選了你做我的關門弟子,你可知是為何?
「你天賦不夠,以勤奮補,家世不高,以品行補,可今天你爭名逐利,謊話連篇,不尊師道,竟拿自己的道途來威脅我,你修道是給我修的嗎?沈黛,你太令我失望了!」
這話聽著耳熟,和老師們代代相傳的「你讀書是給我讀的嗎」簡直如出一轍。
跪在地上挨罵的小姑娘低眉順眼,乍一看就如往常那樣懂事聽話。
可一張口,又把衡虛仙尊氣得血壓升高。
「確實,修道是給自己修的,不能為討好旁人而修。」
小姑娘一副受教了的模樣,鄭重對衡虛仙尊道:
「謝謝師尊……哦不,謝謝衡虛仙尊,臨別之前,還願意教導我,沈黛感激不盡。」
眾弟子:……
目瞪口呆的陸少嬰:……這丫頭今天發什麼瘋呢?
唯有那遠遠看戲的少年仙君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衡虛仙尊銳利寒冷的視線如鋼刀刮過。
「抱歉。」他很沒誠意地道歉,「我這人生來愛笑,並非故意,見諒見諒。」
跪著的沈黛視線被遮擋,只聞少年語帶笑意的一句話,還有人群里露出的一截玄袍衣角。
衡虛仙尊心下不悅,打量了一番,卻不記得這個樣式的門服是哪家的名門仙宗。
想必是那些不知名下三千宗門,才會教出這樣沒規矩的弟子。
弟子們竊竊私語:
「這人誰啊?」
「不知道,來參加千宗法會的別宗弟子吧。」
「敢笑話師尊,大師兄回來要知道,定把他趕出純陵!」
這十六七歲的少年似乎也不知道害怕,坦坦蕩蕩地與他對視,仿佛這位純陵十三宗的長老、元嬰期第一人,在他眼中也不過爾爾,不足為懼。
衡虛仙尊地位尊崇,不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因別宗弟子笑了一聲就拎他出來責罰,也未將這樣小門小派的無禮弟子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