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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們也在等著她。
平日裡,她不能像月桃師妹那麼討人歡心,她不會為師尊親手熬鮮美的羹湯,也沒有替師兄們縫補門服的巧手。
她能做的那麼少,哪怕是努力修煉,在下山試煉、祛除邪祟時沖在最前面傷得一身鮮血淋漓,也偶有師兄會抱怨——
要是跟著來的是月桃師妹,興許我們就不會遇上這些麻煩了。
滿身是傷耗盡力氣的她,就像是個努力討人喜歡卻適得其反的丑角。
可這一次,或許她只有她才能做到。
她也想如月桃師妹那樣,聽到一句稱讚,誇她幫上了大家的忙。
憑著這一點微茫的希望,沈黛在燭龍江里拼死掙扎。
哪怕血染江河,靈力枯萎,沒關係,她知道自己如果帶著燭龍麟回到純陵,師尊和師兄們定會救她。
但當沈黛在岸邊醒來,發現時間已過去一個多月,而自己拼了命帶出來的燭龍麟也不知所蹤時,她站在江岸,覺得自己那些努力和奢望在命運面前如此可笑。
她舍了半條命,孤身一人入江,費勁千辛萬苦拿到燭龍麟,卻自己弄丟了。
宋月桃在師兄們的保護下隨便去個小秘境,便輕輕鬆鬆的拿到了。
如果人人生來有劇本,沈黛覺得自己拿到的,一定是個可笑的小丑劇本吧。
此時天色漸明,早起練晨功的同門紛紛聚集起來,察覺了山門處的熱鬧,卻不敢靠近了細看。
只遠遠一眼,看到那巍峨山門下跪著一個身形單薄的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也知那一定是小師姐沈黛了。
衡虛仙尊治下嚴格,門內弟子但凡有點錯處,他從來嚴懲不貸。
年輕弟子們哪個不犯錯的?過了宵禁時間偷偷翻牆的,抄別人符籙課作業的,甚至還有偷偷拿丹爐燙火鍋的。
這些沈黛從來不做,但她若是掩護弟子們翻牆,給別人抄作業,給燙火鍋的同門望風——
那被抓住的人必定是她。
沈黛小師姐的霉運,就與月桃師妹的好運同樣的人盡皆知。
山門口那處給弟子罰跪的青石,都快被她的膝蓋磨包漿了。
眾人遠遠瞧見,也只是隨口唏噓了一陣,無人敢上前去幫沈黛說話。
雖然第十三宗的弟子們都受了小師姐的許多恩惠,但人人都說小師姐災厄纏身,命格帶煞,誰也不願與她深交,微恐沾了她的霉運。
趨利避害,也是人之本能。
沈黛仿佛是聽見了那些閒言碎語,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
素淨的臉龐分明是十二三歲小姑娘的稚氣,但眉宇間又凝著一股肅然之氣,正認認真真的思考著什麼。
衡虛仙尊見幾鞭子下去,少女也無分毫悔改之意,心裡失望至極。
平日裡,沈黛也算聽話懂事,對他的話無有不從,何時生了這一身反骨,挨了三鞭,連聲疼都不喊?
「沈黛,你當真今日不肯認錯嗎?你想好,你若現在認錯,我可以饒過你,只罰你去思過崖一月,可你若還執迷不悟……」
話至此,沈黛忽然深深一拜。
陸少嬰見狀在心裡冷哼,原以為這小丫頭骨頭硬,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衡虛仙尊見她服軟,心中一松,正欲給她一個台階,忽聽俯跪在地的少女,用稚氣的嗓音一字一句道:
「弟子愚鈍,仍不知自己千辛萬苦為師尊尋藥是哪裡做錯,若師尊執意罰我,弟子不敢不從,所幸已報師尊養育之恩,願師尊早日得證大道,今日師徒緣盡,師尊,保重。」
人有生老三千疾。
唯有舔狗不可醫。
她,悟了。
第二章
純陵山門附近的弟子們全都鎮住了。
離的近的,親耳聽到了沈黛的那番話。
離的遠的,也被旁人原封不動的轉述了一遍。
在場所有弟子只有一個想法:
瘋魔了。
小師姐肯定是被鞭子抽瘋魔了!
暮春的風吹動四周竹林,竹影婆娑,清晨的鳥雀蟲鳴一時仿佛皆銷聲匿跡,巍峨山門沉默得仿佛墳場。
「喲,這小姑娘,倒挺有骨氣。」
圍觀的弟子們尋聲回頭,發現說話的是一個玄衣箭袖的少年。
純陵內門及以上的弟子皆著水墨色門服,頭戴白玉發冠,眼前這人的打扮一看就是別派弟子,且十分眼生,肯定不是什麼名門大派。
因此這質問聲中自然而然帶了些純陵弟子的傲慢:
「你是何人?」
少年仙君拎著繩子,手裡酒壺晃晃悠悠,雖笑意淺淺,卻是一張絕不會讓人覺得溫和好欺的模樣。
「來貴門派參加千宗法會的無名小卒而已。」
修真界分為上三千宗門與下三千宗門。
上三千宗門的仙門五首每年暮春都會大開山門,邀請各宗門前來互相交流學習,此盛會被稱為千宗法會。
玄衣箭袖的少年仙君倚著樹幹,他神情悠閒,仿佛單純路過看個熱鬧。
「誒,你們這位小師姐,平日一定對你們挺壞吧?」
旁邊的弟子被問了個正著,下意識道:
「沒有啊,沈黛師姐……還行吧。」
要說對他們,是真挺好的。
缺錢了,找小師姐借,惹禍了,找小師姐抗,就連和別宗弟子打架輸了,他們擔心被師尊和大師兄責罰,第一反應都會去這位十三歲的小師姐幫他們找回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