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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黑衣人已經走到後門,正要開門之際,他頓了一腳,「晚了,現在的南齊就是一個被掏空內臟的怪獸,掙扎不了多久了。」
他兩根手指呃住了她的咽喉,只留得一絲絲喘氣的地方,蕭靜好腦子像罐了水似的在發脹,雙目充血紅成一片。
那人開門之際,她用盡全身解數,開口已接近無聲,「你確實將人心、人性算得分毫不差,可是,你卻……你卻忽略……」
她話未說完,只覺刀刮般的冷風撲面而來,眼睛被忽然而至的亮光刺得睜也睜不開。
也就是此時,「嗖」一聲長嘯,什麼東西帶著勢不可擋的殺氣划過長空,那劈山填海般的攻勢,直接把空氣都劈開了一條道,快到她甚至覺得那時錯覺,是幻覺。
這措手不及的冷箭讓黑衣人猝然一驚,連把手中人擋在胸前的機會都沒有,被迫放開人飛身躲開箭羽。
蕭靜好被卡住的喉管一下被放開,大量湧出的氣體嗆得她咳得肺都抖了起來,被猛力甩開的剎那,跌入另一個懷抱!
那人抱著她轉圈的同時,還不忘拉弓,數箭連發,打得對方措手不及!
成與敗,錯與對,愛恨與情仇,皆在此刻她聞見那股熟悉的檀香味時,通通化作了烏有,她把頭埋在他頸窩裡,像是哭了:「嗚嗚嗚,師父,你剛才的箭要是射不准,直接捅在我胸口上怎麼辦?」
她並不知道,湛寂手心裡的虛汗直到現在都還在往外冒。他必須搶占門被打開後的第一時機出手,如此方能有十成的把握讓黑衣人棄她而保命。
對方武藝高強,能不能救人,都只有這一箭。雖然他對自己的箭術從不懷疑,但門被打開看見她被扼住咽喉的剎那,他手中的汗還是像水一樣流了出來!
「不會的。」良久後,湛寂才在她頭頂沉沉地說道。
黑衣人那一躍,直接躍去了宮牆上,當看清眼前景向時,瞳孔陡然睜大!
只見諾大的皇城,從九千雲梯到小橋流水,皆站滿了南齊軍隊!被宋依阮關起來的官員,被放出來了!
原本該為情所傷的禁軍統領張繼,銀甲、長/槍、戰馬,雄姿英發立與十萬大軍之前!本該死在牢房的湛寂……此時正如獲至寶似地抱著自己的徒弟。
而自己的人,數以千計的黑衣人,卻被刀夾在了斷頭台上!
這一切的一切——
「你是不是難以置信?為什麼跟自己預想的結果偏差如此之大?」
蕭靜好從湛寂身上跳下來,挑眉看著牆上之人。
他不答,她繼續說:「開門前,我沒說完的話是,你將人心算得那麼准,卻忽略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絕對的信任!」
那廂坐在牆上,遲遲沒有答話,許久才帶著失望的口氣說道:「你們是……何時發現我的。」
「殿下,此人到底是誰,我一定要手刃他!」這時張繼插話道。
蕭靜好看了眼目光熾熱的湛寂,垂眸說:「你男扮女裝成太后的御用殺手!六年前,應該是她讓你去執行一項任務,此任務……便是刺殺當時名聲大噪的湛寂聖僧。
於是,你便順理成章地女扮男裝變回了自己——通過考核,你成了清音寺的一名僧人!」
她情緒有些不穩,深深閉了下眼,才緩緩道:「是麼?淳離。」
再場數萬人,震驚的人不多,因為沒人認識過他,只有清音寺的弟子們聞言猛然抬頭看去,紛紛表示:「怎麼,怎麼會,淳離師兄從來不爭不搶,為人善良,熱愛佛法,他怎麼會是柔然人,而且隱藏那麼多年?」
蕭靜好不語,靜靜等著牆上的人掀開帽子。
那廂「呵呵」笑了兩聲,伸手拉開了帽子,赫然是話少還有潔癖的淳離!
眾同門啞然,久久不能言語。
他其實很秀氣,是非常文秀那種長相。就是此時,也看不出他是潛伏這麼多年,策劃出如此驚人的險些讓南齊滅國的謀略,更看不出,他是能兩次砍傷湛寂的人!
恍惚間,蕭靜好想起了多年前他們一同參加清音寺測試那天,那公子天生帶著貴氣,他先給她打招呼,說自己叫玄漠,還說湛寂佛子是不輕易收人的,又說他之所以出家,是因為信仰!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對她照顧有加,淳淵偶爾還會淘一下,他卻始終如一,像大哥哥般溫暖。蕭靜好懷疑誰,也從來沒會懷疑過他!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淳離歪頭說道。
蕭靜好:「我從來沒懷疑過你,是……師父。」
「哦,對了。」
淳離看向湛寂,眼神一下就變了,「師叔,你又是從何時懷疑我的?你跟靜好今早那出徒弟忘恩負義的把戲,可真是騙慘我了。
這麼多年,你從不舍傷她絲毫,今日卻幾欲將她捏斷氣,若非如此,我還不敢這般毫無顧忌地執行之後的計劃。」
湛寂沒有蕭靜好的多愁善感,望著她兩頰上仍舊沒消去指印,既自責又心疼,他涼漠的臉色始終不變,不答淳離一個字。
「我告訴你吧。」蕭靜好拉了拉衣領,遮住了自己還沒消去的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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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那日,兩人因為立場問題,導致的談話到了後面非常不愉快。
竹林下,湛寂直勾勾望著她,問了句:「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