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她終於明白,帶有偏見的是她自己,而不是湛寂。她想對他說句「謝謝你對不起」,可是暮色已深,湛寂已經走了。
正神遊,蕭靜好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是純修提著燈來尋她。
「師兄,你不是被罰在藏金閣抄經書了嗎?三年。」她後知後覺問道。
相處多日,她對他的手語已經知道了個大概,淳修比劃道:「只是正常看守藏經閣,並非沒有自由。」
「可是,可是其他師兄弟們都說師父罰你……」
淳修把油燈遞給她,兩手比劃道:「一件簡單的事,經過多人傳送後,往往都會變質。」
蕭靜好愣在原地,這麼說……湛寂確實沒罰他。可那日……他為何不解釋呢?不過,以湛寂的性子,他應該從不在意任何人的誤會。
「師兄,我好像……做錯事了。」她盯著遠方,喃喃低語。
淳修接過她手裡的燈,溫柔一笑,照著回程的路。
回程途中,她問道:「師父此一去,多久才會回來?」
那廂寫道:「如今地方眾諸侯紛紛起兵,戰爭不斷,師父心繫天下眾生,此去是為眾生講經說法,歸期不定。」
那一刻,她才明白這些天自己究竟有多愚鈍,多孩子氣。湛寂這種心懷天下蒼生的佛子,怎麼會跟她一般見識。她還曾在心底嘀咕人家給她穿小鞋,這真是既幼稚又無理的想法。「那他的傷……嚴重嗎?聽說被砍傷了右腳,此去長途跋涉,沒問題嗎?」她滿是內疚,弱弱地問著。
淳修:「師父自己上了藥,已無礙。」
見她沮喪,淳修又拍了拍她,比劃道:「師父臨行前給你留了東西。」
「真的嗎,是什麼?」,淳修不說,她便嚷著追了上去……
.
下山途中,慧靈主持聽見打鬧聲,摸著山羊鬍須問道:「湛寂,你可知她是什麼身份?」
湛寂始終沒有回頭,回道:「知道,是師父送給弟子的徒兒。」
「裝傻,」慧靈禪師歪頭道,「你怎知她是為師送你的徒兒?」
第7章 、清規
「路瓊之位至右相,想救一人有很多路可走,無須送來清音寺。」,因為受傷的原因,月光下他臉色白得可怕。
慧靈尷尬一笑:「我在健康遊歷數日,觀她頗有慧根,便向路大人提議,讓他把人送來你這裡。」
湛寂:「……」
慧靈:「聽聞你一開始並不想收她,這是為何?」
湛寂:「現在也不想!」
老禪師擇了根野草含在嘴裡,「不想你還拼命守護。」
湛寂目視前方,語氣淡淡,「她既拜我師,救她是職責所在。」
慧靈摸起鬍鬚來,「你作何這般牴觸人家?」
湛寂:「女子,麻煩。」
「你……我怎麼教出這麼個悶葫蘆。你什麼表情,人是你陰差陽錯自己選的,緣分使然,可不能怪我。」
見湛寂一臉肅靜,他訕訕笑了起來,「那你……可曾記得她?」
湛寂垂眸,說道:「弟子不懂,師父所說是為何意。」
慧真禪師意味深長看他一眼,笑道:「你且說說,我為何要將她送到你身邊?」
那廂搖頭,他繼而道:「昔日佛祖成佛前,身邊亦有眾多女弟子。你若過此關,便能否極泰來,過不了此關,你便無緣佛門。」
攤上這樣的師父,湛寂一臉無奈,他鄭重其事說道:「弟子向佛之心,天地可鑑。」
慧靈笑笑不語,兩人踩著溪水消失在了暮色里。
.
蕭靜好被淳修帶到湛寂的禪房,一眼就看到几案上有個木匣,匣子裡竟是只小松鼠,小傢伙毛絨絨的,只有巴掌那麼大點,棕黃色的絨毛在燭光下閃閃發亮。它蜷縮著身子在顫抖,似乎很怕生人靠近。
看到小動物,她眼睛都直了,壓低聲道:「這是……師父送我的?」
淳修卻搖頭,寫道:「它剛出生時,母松鼠便被蛇吃了,小松鼠也被其他動物咬去一隻腿。
師父救了它,悉心照料好些月才養到這麼大,他讓我把它交給你照顧。」
原來如此,仔細一看,小松鼠確實缺了條腿,可憐又無助,這完全砸中了蕭靜好內心的柔軟處。
「承蒙師父信任,淳修師兄更細心,應該比我更適合照顧它才對。」她小心翼翼把小傢伙捧在手裡說道。
淳修笑笑沒答話。
除此之外,湛寂還給她留了一堆經書,不要求她懂裡面的內容,但必須每日定時抄一篇,不得偷工減料。
她其實有想過趁著湛寂不在,還是悄悄離開算了,免得再連累他人。
可湛寂現在有恩於她,他既然吩咐讓她照顧弱小動物,她便不好再走。確切來說,她也想好好完成任務,換取些許心裡安慰,不再那麼自責。
她跟師兄商量一番後,給松鼠取名為「小不點」,說是商量,其實是她單方面的決定,淳修並不作任何反駁。
她原先以為張敬來過後,會有人懷疑她的身份,因為只有她是新上山的弟子之一,但當她從湛明禪師那裡看到畫相時,心中的石頭就落下了。
不看她都想不起來自己還有畫像,那是去年皇后舉辦茶會,為了面子,給了她一次盛裝出席的機會,所有世家小姐都作了畫,她只是順帶。當時長公主蕭明玥看見畫像時,氣得差點斬了繪畫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