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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米的位置,但凡湛寂有心殺人,那劍再前進一點點,他今日必將人頭落地。
張繼跌跌撞撞爬起來,舔了口嘴邊的血咽下,離去時他訕訕笑道:「褚凌寒,你可還記得明玥公主?」
湛寂的腳和肩膀不同程度受傷,鮮血染紅了素衣,順著台階躺,但他並沒在意,單手立掌,眉目如山如畫,居高臨下靜靜看著台階下狼狽不堪的人,並沒接話。
過不多久,所有人一擁而上:
「師弟,你肩膀受傷了。」
「師叔,你腳上流了好多血……」
「太好了,師父他老人家終於雲遊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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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靜好邁著兩條小短腿爬到金頂時,已是日影西斜,她竟爬了一天!放眼看去,群山蜿蜒盤旋、鍾靈毓秀、霞光萬道。
身後是幾十米高的佛像,旭日給佛祖渡上了一層金黃色,神聖莊嚴。即便是被罰,她也覺得不虛此行。真正神奇的,是從踏入此地那一刻起,內心的浮躁和嬌縱,以及一貫堅守的固執,剎那間蕩然無存,有的只是心靜如水。
夜色漸黑,她那晚睡在佛像旁邊的禪房裡。
次日天一亮便開始掃台階,直到中午才掃完一半。帶去乾糧早就吃完了,這會兒又渴又餓。
實在沒力氣,她只得坐在陰涼修整,沒想到卻睡著了。
這一睡蕭靜好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湛寂給自己梳頭髮,還帶她去街上買好看的珠釵……忽然畫面一轉,湛寂手舉大剪刀,將她一頭濃密的青絲剪得亂七八糟,像狗坑過似的,丑得不忍直視……
「不……不要剪我頭髮……」,她驚慌失措,揮手四處亂抓。
跟鬼壓床似的,好半天才醒過來,一想起那狗啃式髮型,驚得她滿頭大汗,第一時間確認自己頭髮是否還在,還好尚在!
湛寂給她梳頭髮,帶她買珠釵???
這絕對是噩夢,她告訴自己。
正欲繼續掃地,卻看見地上放著壺水和一碗冒尖的白米飯!
擦亮眼睛再看,竟是真的!誰送的?淳修師兄人在藏經閣,不會是他,那應該只剩淳離他們了。
蕭靜好忍不住感慨起來,雖然兄弟姐妹眾多,但見面不是相互攀比便是無情打壓,還有那長公主蕭明玥……
罷了,她暗暗嘆氣,生在佛門,過往是非還是少想些比較好,不然又該種「五毒」了。
正吃得起勁,又見自己指甲蓋里全是血!嚇得她差點打爛碗,見鬼……這是抓了什麼,怎麼會有血?
懷揣著這個疑問,她吃完整碗米飯,於天黑時,終於掃通了金頂梯。
月明千里,夜深人靜,她疲憊走著,被忽然冒出來的淳淵淳離下得不輕。「你說你何苦來哉,就是為了鍛鍊自己,也不應該去掃金頂梯啊,那是人掃的地方嗎?」,淳淵接過她手中掃帚,打趣道。
她也不想啊,問題是被罰的,能有什麼辦法。為了給別人留個師徒相處融洽的假象,蕭靜好並未說出實情。
淳離接話道:「好在這兩日你不在,否則難免會受皮肉之苦。我們這也得空,真準備去找你。」
蕭靜好怔住,「什……什麼意思,中午給我送飯的不是你們?」
「不是啊,誰給你送飯了?」淳淵講道。
「我師兄呢?」她不答反問。
淳淵笑他,「你掃地掃傻了吧,藏書閣抄書啊。」
不是他們,那是……不不不,師父絕不會給她送飯,那日他眼裡的冷漠和嚴厲的語氣,想想就害怕。
她側身問道:「方才你們說還好我這兩日不在,否則就要受皮肉之苦,怎麼,又被湛明師伯體罰了?」
她不過隨口一問,不曾想卻聽見了個讓人驚心動魄的回答。
官兵上山搜查,禁衛軍統領張敬對湛寂大打出手,導致他犯了殺戒,還受了傷!
終究還是連累了他人,蕭靜好內心既掙扎又煎熬,她故作鎮定道:「人抓到了嗎?」
「那哪能,畫上的小娘子美若天仙,我們清音寺儘是一幫孤寡和尚,這不明擺著不在嗎。」淳淵噗嗤一笑,說道。
也對,清音寺每天都有人出山,有去幾十里外的放生池的,有下山採辦的,還有歷練在外的……所以就算她昨日不在,也沒人會在意。
就是苦了師父,被她所連累,直到前一刻她都在埋怨湛寂,一時間她深感愧疚,心中五味雜陳,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她著急問道,「你們說我師父受了傷,他現在人在何處?」。
「師叔犯了殺戒,被師祖帶下山歷練去了,現在人應該已經……」
淳離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狂奔出去。
清音寺的寺規,凡是犯戒者,根據情節輕重,確定外出歷練的時間長短以及地點,情節越嚴重,去的地方越是危險。師父犯了殺戒,會去哪裡,去多久?
待她氣喘吁吁跑到山門時,只見遠遠的石梯上有兩道身影,正在趕下山的路。
月色朦朧,湛寂的身形被襯得若隱若現,她衝下面喊了聲,「師父……」
距離太遠,已看不清那廂身影——到底是回頭還是沒有。
人已走遠,蕭靜好盯著指甲里殘留的血跡發愣,確定那是她師父的血,白天送飯的人就是他,她估計抓到了他的傷口,所以留下了這血跡。那一刻她的內心滿是自責,一直對湛寂的耿耿於懷也就此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