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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普度
湛寂俗姓褚,名北字凌寒,這不是什麼秘密;是南齊唯一個外姓王侯——南平王褚莊之子,也不是什麼秘密。
然身前身後名隨他十三歲剃度出家,二十歲正式受戒時,功名利祿與他再無任何干係。
快十年的光陰,除了王府褚氏夫婦還會傷懷兒子做了和尚外,南平王世子這個頭銜早已淹沒在了時間的洪波里。
傳聞中,當年健康城裡的神童褚凌寒,視皇恩和父母養育恩於不顧,竟到峨眉當了和尚,此事曾一度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而傷害最大的,當屬褚莊夫婦,因為這事,二老已與他斷絕關係多年,「世子」這個身份,湛寂早就不是了。
張繼與他自幼相識,這廂叫他世子,且還用這種口氣,不是諷刺又是什麼?
不過這點嘲諷於湛寂而言,不會痛也不會癢,他依然神情自若,佛性的臉上雲淡風輕,站在大雄寶殿前超然脫俗。
「不全在。」湛寂如實道。
張繼狠狠盯著他,右手搓著腰間佩劍,揚聲說:「都叫出來!」
「我們叫,你放心嗎?」湛寂眸子閃亮,聲音低沉。
「既做了和尚,便不要再這般張狂。你真以為自己還是當年的褚世子麼?」張繼把劍用力杵在地上,陰測測說道。
他從不這麼認為,更沒有同任何人解釋的必要。
「在何處?」張繼咄咄相逼,齜牙問。
湛寂斜眉微揚,「清音寺的僧人遍布天下每個角落,不知你要找的是何人,又在何處。」
「玩弄字眼。」張繼面露狠色,拔出銀劍直抵湛寂咽喉,「你當真以為本帥這劍不吃和尚血?」
長劍銀光閃閃、寒氣森森,只消往前半寸,便會戳穿人的喉管,湛寂本人面不改色,連眼都沒眨一下,倒是把眾僧嚇得一頓愕然。
湛空忙說道:「官爺使不得,這只是寺里的日常,事先並不知您會來。出家人從不打誑語,您畫像上之人,確實沒來過我們寺里,大雄寶殿的佛祖能作證,我等也能作證。」
「同位一丘之貉,爾等的說辭嫣能信?來人,把這些和尚給本帥綁起來!」,張繼揚聲說罷,隨行的士兵亮出長刀,叫人一動不敢動。
湛明臉都綠了,大吼道:「湛寂,你就是這樣當代理主持的麼?將所有人置於死地,你不配得到師父他老人的信任!」
湛寂目視前方景秀河山,對身旁嫉惡如仇的人平靜地道:「你要的人不在這裡。」
「這我可不管,不交出人全寺陪葬!」張繼怒道,「愣著幹什麼,綁起來。」
說話間一眾僧人被連踢帶踹綁去了門外,一時間叫苦聲連連。
見狀,湛寂再開口時語氣涼漠,「你想怎樣?張繼!」
聽他被連名帶姓喊自己,張繼挑眸道:「你不是神通廣大的佛子嗎,就算不在,可以給我變一個出來啊。」
「官爺莫要無理取鬧,人不在,如何變得出來?」,門外的湛空拼死打抱不平。
那廂充耳不聞,對湛寂挑釁一笑。
這廂來回搓著左手碗上的佛珠,斜眉微挑,低聲一句,「挑釁,也要量力而行。」
「狂妄自大,我倒是好奇,像你這樣的高僧若是破了殺戒,會是什麼後果?」他話還在嘴邊,赫然一聲,「看劍!」
張繼十五歲領兵出征,是百戰百勝、驍勇善戰的將軍,其殺傷力巨大。
他長劍一出鞘,刀刀奪命,招招不離後腦勺。湛寂素衣長袍,手裡沒有任何兵器,一退再退。
對方卻如殺人殺到眼紅的惡魔,對他一路窮追不捨。
「你不是無所不能嗎?躲什麼躲?」,張繼揮劍狂砍,「出招!」
湛寂默然,沒搭理他。
對手見他不為所動,劍鋒忽然一轉,竟調頭去砍寺中佛像。
剎那間,湛寂眼底驟現驚色,當即撲在佛像前擋了那一劍,劍刃滑進他右腿,立刻就見了血。
張繼奸計得逞,轉身又要劈另一座佛像,這次不待他靠近,只見眼前閃過一抹白影,下一刻他胸口便被狠狠踢了一腳,力道之大,若換常人心肺早被震碎了。繞是他這種久經沙場,練就一身銅牆鐵壁的,現在也吐起了鮮血。
湛寂緩緩落地,方才被劃了一劍,右腳上正流著血。他雙手立掌,虔誠地沖佛像行了個禮,再回頭時眼角眉梢都是沉寂。
「也不知你是在護這佛呢像還是在護什麼人,有意思。」,張繼陰笑,一腳蹬在柱子上,又殺了過來。
這頭磁了下腳尖,側身閃開,與此同時一手拽住對方腳踝,猛力一拉,張繼被拉去地上。不過他很快做了個後空翻,趁機踢了湛寂一腳。
湛寂沒上當,再一次抓住他的腳,揮手將人甩去了柱子上。
「咔嚓」一聲,張繼被攔腰砸去,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背過氣。
他怒不可歇,拍地而起,用劍殺了個回馬槍,劍刃從湛寂左肩穿過,轉忽然他劍鋒一轉,朝湛寂後腦勺刺去……
本是致命一擊,沒想到湛寂會驟然彎腰,甩了個左勾腳,那速度快如疾風,張繼根本不及反應,腳下一空,直接從大雄寶殿的雲梯滾了下去,一連數十梯,撞得他暈頭轉向。
滾到底已經滿臉鮮血,再想起身時,自己的佩劍忽然從天而降,那氣貫長虹般的攻勢,直刺他咽喉,張繼瞳孔逐漸放大,眼看著死亡的氣息越來越近,那劍卻插在了他脖子下方的地上,劍音嗡嗡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