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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說著,解開自己的荷包遞給魏薇池:「姑娘身子弱,俺家的偏方,這清涼丸您最好每月都吃一顆,不然苦夏有得難受哩。」

  魏薇池驚愕地看著這小姑娘,那小姑娘大大咧咧地讓她看,全然是無知無覺的模樣。但魏薇池看著她掌心黑色的藥丸,渾身又忍不住抖了起來。

  司朱哪會讓魏薇池吃這來歷不明的東西,連忙道:「多謝,不過我家姑娘有大夫把脈,不必破費。」她更為關心司碧的下落,又皺眉看向門外:「也不知道司碧她們怎麼找的人,恩人都把您送回來了,她們現在還沒回來。」

  然而,魏薇池沒有回應司朱,卻一把抓過那顆清涼丸,毫不遲疑地吞了下去,她甚至還焦慮地翻身握著那小姑娘的手:「你願意來我府上伺候嗎?就算不簽賣身契也行……」

  「胡鬧。」大長公主帶著一個嬤嬤推門而入,打斷了魏薇池的話。

  大長公主先揮手讓嬤嬤給魏薇池驗身,等嬤嬤驗完身,大長公主才鬆了口氣,先打發人把送魏薇池回家的小姑娘請到外頭去喝茶。

  門扉掩上,遮住了外頭的夕陽。魏薇池死死地盯著門扉,直覺一股寒氣從腳心升起。她緊並著雙腿,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的。

  大長公主皺眉看了她一眼,半晌幽幽地問道:「池姐兒,我聽說你去奉經的路上遇到了潿洲王妃?」

  魏薇池緊緊地裹著被子,強壓下瑟瑟發抖的身體,忍著被驗身的屈辱,朝大長公主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怎麼可能呢?」

  她的笑容越來越大,她手下攥著錦被的力氣也越來越大:「自宮中那日回家,我再也沒有見過潿洲王妃。」

  大長公主眉頭深鎖,扭頭喝問司朱:「那老爺究竟吩咐司碧帶著十個家丁去做甚?老爺人呢?」

  *

  荒郊土廟的驚魂、大長公主府的驚疑,都尚未來得及闖入菡萏園荷花澱的靡靡之音里。

  饜足的帝王從美人懷中起身,才剛剛得知玄靖寧失而復得,而蘇令德坐上沒有護衛的馬車回了潿洲王府。

  皇帝眉頭緊鎖,拍案道:「胡鬧!如今攝政王遺毒尚未拔除乾淨,潿洲王妃身邊怎可沒有護衛隨行?你們怎麼不早些稟告朕,也好撥二十護衛,護她周全。」

  孫公公拍了自己兩巴掌,立刻喏喏應了。

  皇帝繫緊玉鉤腰帶,命人驅船回岸。

  待他上岸,他就看到京兆尹取下烏紗帽,噗通跪在他的腳邊。饒是面聖,京兆尹的發冠都有些歪斜,顯然是十萬火急地趕來。

  一想到有可能是潿洲王妃出事了,皇帝薄唇緊抿,眸中醞釀著雷霆之怒:「說。」

  「陛下,應天城郊荒廢的土地廟發生大火。廟內發現十五具屍首,已經燒得面目全非。」京兆尹顫顫巍巍地捧出一條浸滿血的腰帶來:「還、還有……它綁在土地廟院門的門環上……」

  這條素白的腰帶早就變成了暗紅色,但即便滿是血污,上頭繡的那四個字依舊清晰可見。

  正是「攝政王印」。

  那一瞬萬籟俱寂。

  天際近晚,霞光如火燒在這條腰帶上,替血漬鍍上金光,尤為刺目。

  皇帝竟然微微彎腰,拿起了這條沾滿血的腰帶。

  「陛下——」孫公公一驚,立刻跪在地上,伸手欲接過皇帝手中的腰帶。

  然而,皇帝緊攥著這條腰帶,凝視良久,忽然陰沉地開口,沒頭沒尾地問道:「魏升登呢?」

  *

  被大長公主和皇帝雙雙問及的魏升登,此刻正陷在紅袖樓的溫柔鄉里。他左手攬著鶯鶯,右手攬著燕燕。笙歌燕舞,正配他琉璃盞里燦若晚霞的酒。

  醉酒之後,魏升登大放厥詞:「你們且跟老爺在這兒等著,過不了多久,這應天城啊,就有好大一個熱鬧看了。」

  鶯鶯和燕燕左一杯又一杯地給他灌酒,嬌笑著問道:「是什麼熱鬧呀?」

  魏升登陰惻惻地笑著:「那個賤女人——」

  他話音未落,便覺得自己眼前朦朦朧朧看見了一個熟人。他打了個嗝,伸手揮了揮:「鶯鶯?」

  「老爺。」那個熟悉的人緩緩開口,魏升登一個激靈,酒醒了大半:「魏范氏!」

  他手忙腳亂地往後退:「魏范氏!」

  那女人披頭散髮,縞素麻衣,腰腹間血跡淋淋,不是死去的魏范氏又是誰!

  「魏老爺,您在說什麼呢?」鶯鶯和燕燕困惑地看著他,對視一眼,不解地問道:「房中就我們三人呀?」

  魏升登一聽,更嚇得屁滾尿流:「鬼——!」

  他的驚聲尖叫,盡數被掩在素白的衣袖裡,化成一聲嗚咽。

  *

  霞光一躍,夕陽終於沉了下去,夜幕肆無忌憚地蠶食著無力支撐的餘暉。

  紅袖樓里,燃著精美華貴的美人燈,夜色是美人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輕紗,更襯得紅袖樓花團錦簇,一派鮮麗熱鬧。

  可突然,一聲尖叫,驚起一灘鷗鷺。

  恩客與花娘簇擁在一起,目瞪口呆地看著上好的雅間——雅間裡,鎏金瑞獸的香爐吞雲吐霧,明珠滾落,玉盤崩碎,琉璃盞里的酒滴落在滿地鴛鴦錦上。美人云鬢鋪散,兩頰紅暈,衣襟散亂,醉臥在鴛鴦錦的一側。

  然而,就在這靡靡艷景中,房樑上卻吊著一個僵白的男人。

  渾身赤裸,滿目驚駭,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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