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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妾身不知啊。魏老爺他神神叨叨地說瞧見了故去的夫人,後來又醉倒了,妾身才出來叫媽媽,誰知一回頭……」鶯鶯哭訴的話音未落,白綢驟斷,屍身砰然落地,嚇得眾人失聲尖叫。

  京兆尹擠開人群,將那屍身翻了個面,愕然失聲:「魏升登!」

  斷裂的白綢尚有一端掛在房樑上,風穿堂而過,吹起白綢,飄飄蕩蕩,如鬼魅一般。

  上頭,繡著乾乾淨淨,明明白白的四個字:

  「攝政王印」。

  *

  風穿過紅袖樓,吹散了濃郁的脂粉香氣,拂過棲淵河的樓船時,只餘下夏日河水的清新,間或夾雜些魚蝦淺淺的腥氣。

  蘇令德便是在這樣的夏風中悠悠轉醒。

  室內昏暗,她一時分不清這是白晝還是夜晚。夢中也是在隨著波濤起伏的船上,她一時甚至分不清此時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

  一雙冰涼的手遞來一塊帕子,溫柔地擦拭她額頭上的冷汗:「餓嗎?」

  蘇令德愣愣地點了點頭,漸漸回過神來:「王爺。」

  飄搖的燈火里,她望著這張熟悉的蒼白清冷的臉,心裡竟奇異般地安穩下來。她唇邊勾了笑,理直氣壯地道:「餓!」

  聽她中氣十足的聲音,玄時舒露出了雨後初霽的笑意。

  蘇令德鬆開手爬起來,才發現自己把他的袖子攥得皺成了一團,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又恍然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那豈不是連累你在這裡枯坐了很久?」

  玄時舒先讓她用溫水潤喉,然後才給她遞了盒荷花酥。他搖了搖頭:「沒多久。」

  蘇令德不信,她自己拿帕子捏了一塊荷花酥,先遞到玄時舒唇邊。等玄時舒吃了,蘇令德才自己又捏了一塊吃:「這兒陳設不像是王府里,我們在哪兒?寧兒呢?」

  「寧兒睡了,他沒受什麼驚嚇。陳嬤嬤把他騙過去,迷暈了他和白芷。不過一直有人盯著陳嬤嬤,所以他沒被帶出去多久,就獲救了。」玄時舒用空帕子捏了一塊荷花酥給蘇令德:「我們現在,在去支葉城的船上。」

  「那就好。」蘇令德聽到前半段,先鬆了一口氣。聽到後半段,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她隱約記得自己中間醒過一次,半夢半醒的時候好像聽見過這句話,但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卻不曾想她們居然真的在去支葉城的船上。

  蘇令德震驚地看著玄時舒:「我們……就這麼一聲不吭地去支葉城?路上的補給護衛呢?還有太后和皇上那兒,都不用招呼一聲嗎?」

  「我已經派人知會了母后和皇上。因為陳嬤嬤心懷鬼胎,導致你和寧兒雙雙受驚,所以我帶你們出來,去臨都縣散心。我去找你的時候,另派川柏陪同我和你的替身,帶著白芷和寧兒前往桃葉渡登船。」

  玄時舒沉靜地向她解釋:「所以外人眼中,我們一起在桃葉渡登船。我們會停在臨都縣,在那兒跟你的嫁妝船隊匯合,然後再去支葉城。」

  潿洲王府有擅長易容的人,這個蘇令德知道。白芨當初去茶樓酒肆盯著大長公主散播的謠言時,就是川柏找的人替她做的喬裝打扮。但蘇令德由此想到了那支忽如其來的影衛,又想到魏薇池……

  玄時舒看了她一眼,戳破了她的心思:「不問別的?」

  蘇令德果斷地搖了搖頭:「不問。我相信你做的都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她問又有什麼用?不能說的玄時舒還是不能說,已成定局的也終究已成定局。她這一問,不過是把自己的難受轉嫁到了玄時舒的身上。她是昏了一了百了,她並不知道玄時舒面臨多難的抉擇。

  不知他人苦,不勸他人善。

  玄時舒深看她一眼:「魏薇池回大長公主府了。」玄時舒將手中的荷花酥往她唇邊遞:「不用擔心。」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麼可能不擔心。」蘇令德眼前一亮,就著他的手咬了口荷花酥。但她不糾纏魏薇池的事,而是嘟囔道:「早先百勸你去支葉城都沒用,還真當要把你綁起來呢。」

  蘇令德也確實是餓了,三下五除二吃了荷花酥,抬起頭看著玄時舒:「王爺,你怎麼突然轉了性子啊?」

  玄時舒伸手擦去她唇邊沾的碎屑,沒有說話。

  蘇令德怔愣地看著他,他太溫柔了,溫柔得就仿佛她是那一碰就碎的碧甌,他連觸碰都要慎之又慎。可她很明白,這樣小心翼翼的溫柔下,往往藏著千萬斤的負累。

  蘇令德眨了眨眼,唇角一勾,歪著腦袋好奇地問道:「王爺,讓我猜猜,是因為你忽然覺得,我長得讓你有想活的欲望了嗎?」

  玄時舒手一頓,垂眸就看到她眼中不加掩飾的調侃。

  她眸中燭火輝映,耀耀如初。夜幕不掩,陰翳難遮。他恍惚想起三朝回門時他們剛說起這句話,竟一時恍如隔世。便是步步驚心走到今日,她還是那個笑意妍妍,要在他耳邊唱「難丟你,難管你」的少女。

  他一笑,這一次,笑意落到了眼底,擠開了心底鬱郁的濁氣。他也不急著擦手,索性用還沾著碎屑的手,順勢她臉上摩挲了兩下,他的語調比他的動作更繾綣:「是啊。碧落黃泉,何人可與我王妃比肩呢?」

  蘇令德完全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瞪大了眼睛,剛要說話,就被玄時舒往嘴裡塞了塊桃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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