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節 意外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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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妻子在自駕游途中,救下一個被拐賣的 9 歲男孩。


  帶他去報警的路上,他和我 1 歲的兒子,卻突然都不見了。


  1

  兒子沐沐興奮地坐在安全椅上,他今年剛滿 1 歲。


  妻子穆青看著窗外,有些心不在焉。自打有了孩子,她便辭職在家做全職主婦,每天圍著屋子轉,頭腦和精神狀態都大不如前。


  於是我提議開始了這場自駕游,放鬆心情。


  出發前,妻子做足了準備,連車尾也細心貼上寶寶標誌,提醒後來車小心超車,減少鳴笛。


  但是很明顯這個標誌並沒有什麼用,車後方不斷傳來急促的鳴笛聲,嚇得沐沐害怕地四處張望。


  我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是輛破舊的麵包車,歪歪扭扭地準備超車。我慢下來讓他超過去,可對方超到前面卻跟著又慢了下來。


  眼看再慢就要低於最低車速了,我罵了一句神經病一踩油門又重新超了過去。


  超車時,我從對方落下一半的車窗中看到司機正斜著眼睛看向我,那眼神陰鬱非常,令人戰慄。


  沐沐許是被剛才的晃動驚嚇到了,從那之後就開始不斷哭鬧,我只好在最近的服務站停了下來。


  妻子抱著沐沐下了車,我也跟著下車,沒走兩步就看到剛才在路上看到的那個司機,他正用方言對著一個男孩怒罵,罵了一陣又開始動手推搡毆打,下手狠辣,男孩一邊躲閃,一邊嘴裡喊著「巴……巴……」。


  男孩看著八九歲的樣子,卻似乎已經對這種毆打司空見慣了。


  妻子抱緊了沐沐轉過身去,可還是忍不住回頭看,最後實在不忍心便想要上前阻止,被我攔了下來。


  「人家教訓自己的孩子,你怎麼阻止?出來玩,別添事端。」我小聲提醒道。


  妻子嘆口氣,抱著孩子離開了,我回過頭去看那男孩,發現男孩也正瞧著我,眼神有著和年齡不匹配的冷漠和世故,令人頓生憐意。


  那司機打罵了一會兒,大概是累了,推搡著男孩向服務區的大廳走去。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覺得那司機似乎有意望了我一眼,但眼神交匯之後便閃躲開了。


  妻子帶著兒子在一旁的小公園裡玩耍,我則收拾了一下車裡的雜物,將垃圾收進袋子裡,準備去服務大廳買點水,順便上個廁所。


  我找到了一排垃圾桶,準備將手裡的垃圾扔進去,一打開蓋子,就看到垃圾仿佛動了一下,我俯身仔細查看,只見一個黑色的頭頂正緩緩抬起。


  是那個挨打的男孩。


  我剛想說話,看到男孩將手指放在嘴上,立刻噤了聲,轉身看到剛才毆打男孩的男人正氣勢洶洶地朝這邊過來。


  我趕緊蓋上蓋子離開,走進了旁邊的廁所,那男人也緊隨其後走了進來。


  男人罵罵叨叨地在廁所找了一圈便離開了,我故意磨蹭了一會兒才走出來,來到垃圾桶旁,偷偷打開蓋子瞄了一眼。


  沒有人。


  我帶著疑問和擔憂走出服務大廳,看到妻子正抓著兒子的手跟我打招呼,心裡立刻又明朗了起來。


  出來散心,何必給自己找這些堵心的事呢?


  我將男孩的事拋諸腦後,跟沐沐玩耍了一陣子,便準備繼續啟程。


  回到車上,沐沐開心了不少,跟媽媽咿咿呀呀地學說話。


  我從後視鏡中看著沐沐笑呵呵的臉蛋,心裡滿是甜蜜。只是不知怎的,沐沐白嫩的臉上突然閃現過黑瘦陰鬱的男孩面孔,我的心立刻揪了起來。


  男孩被找到了嗎?

  「怎麼了?怎麼還不走?」妻子看到我眉間的疙瘩,好奇地問道。


  「哦,這就走。」我一邊開著車,一邊想著男孩,一路沉默著。


  「你怎麼了?從服務區出來就一直不說話,遇到什麼事了?」妻子關心地問道。


  我考慮再三,將剛才看到的告訴了妻子。


  「哎,被找到就免不了再挨一頓打,沒找到就要變成孤兒,這個孩子命真苦。」妻子說著,一手輕輕拂過沐沐的頭。


  我點點頭,心裡加重了對男孩的擔憂。曾經的我是萬事不過心的性格,自從有了兒子,便也有了軟肋。


  「我的沐沐一定要健康快樂地長大啊。」


  我駕照考出來兩三年了,車也是去年才買的,平時跑遠途的機會很少,對自己的駕駛技術也不太自信,這次又帶著妻兒,所以這一路開得格外仔細,各方面的感官都充分調動了起來。


  不過,不知怎麼回事,從服務區出來之後,我就隱約覺得有些異樣,但又說不上來。


  2

  「車裡怎麼有股味道?」妻子吸著鼻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


  「啊?我鼻炎聞不出來,什麼味兒?不是汽油味吧?」難道這就是我感到的異樣?我想了想,覺得似乎不是。


  「像是水果壞掉的味兒,垃圾你都扔了吧?」妻子皺著眉頭看了看腳底下,什麼也沒有找到。


  「扔了啊。」


  我吸了吸鼻子,確實什麼也沒有聞到,不由自主地向後一望,結果車體有些偏離,便趕緊抓了一把方向盤,才算穩住了車子,但是車跟著劇烈晃動了一下,後備廂里也有重物撞擊的聲音,似乎還傳出一聲悶聲驚呼。


  妻子頓時嚇了一跳。


  「後備廂是不是有聲音?」我似乎也聽到了,這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感到的異樣是什麼,不禁汗毛都豎起來了。


  車變重了,後備廂里有人。


  妻子從座位上起來,身子向後轉去,將身後隔板上的玩具全都挪開,拉開隔板一瞧,果然看到了蜷縮著的兩條腿。


  一聲尖叫被妻子生硬地吞下,她幾乎是顫抖著聲音讓我趕緊停下車。


  我將車停在應急車道上,妻子抱著孩子躲得遠遠的,我則小心翼翼地打開後備廂,提防著裡面的人。


  車蓋打開了,後備廂里兩個行李箱中間蜷縮的人緩緩回過了頭,是剛才在服務區挨打的男孩。


  他將臉埋在臂彎里,只露出一個眼睛盯著我,眼睛裡滿是哀求和恐懼。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男孩搖搖頭,眼睛裡浸出淚水。


  「你先下來。」我放鬆了警惕,但是眉頭卻緊張起來,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竟然遇到這種怪事。


  妻子看到從後備廂里走下的男孩,神情卻是更加疑惑,她應該也在想男孩怎麼會上了我們的車。


  我繼續追問男孩,男孩始終低著頭,只將一個滿是頭皮屑的亂糟糟的頭頂對著我們。


  「你是誰?為什麼會上了我們的車?你爸爸呢?」我反覆問著,可看到男孩只是低著頭緊閉著嘴唇,不禁有些氣惱,「你怎麼不說話啊?不說話我們怎麼幫你?」


  「老公,你冷靜一下。」妻子制止了我,接著問道,「小朋友,是不是你父母虐待你,所以你要離家出走,便藏在了這裡?叔叔阿姨送你去派出所行不行?」


  男孩聽到這裡,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抬起頭看了看我和妻子,慢慢張開發白乾裂的嘴唇,露出一根烏黑的舌頭,發著嗚嗚啊啊的聲音。


  妻子見狀立刻用手護住兒子的頭,眼淚也一下子涌了上來。


  「你……是生病了,還是被虐待成這樣的?天啊,太可憐了……」


  「我們先到車上去,這裡太危險了,到車上再問清楚,商量一下怎麼辦吧。」


  我被男孩烏黑的舌頭嚇到了,心也被刺痛了,原本不願意參與他人家事的想法也煙消雲散,只想將男孩的父親找到狠狠打一頓。


  看來這次的麻煩是不得不摻和了。


  我生平最怕麻煩,如今卻來了個大麻煩。


  發動車子,坐在副駕駛的小男孩一直縮著身子,看上去很是恐懼。


  「你不用怕,我們不會打你。你會不會寫字?讓阿姨給你拿紙和筆,我問你什麼,你就寫下來。」


  妻子從包里拿出紙和筆遞給男孩,男孩不好意思地看了妻子一眼,猶豫著接過了筆。


  「你叫什麼名字啊?」妻子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問道。


  男孩伏下頭,一筆一畫地在紙上用力地寫下歪歪扭扭的 3 個字:蘇瑞傑。


  「那我叫你小傑可以嗎?」


  小傑點了點頭,抿著嘴,仿佛有些害羞。


  「幾歲了?」


  「9。」


  「你家是哪裡的?」


  小傑搖搖頭在紙上寫道:不記得了。


  妻子有些納悶,一個將近 10 歲的孩子怎麼會不記得自己的家在哪兒呢?


  「小傑,剛才打你的男人,是你的爸爸嗎?」


  小傑抬起臉,猛烈地搖著頭,似乎感覺表達得還不夠,回身對妻子擺動著雙手,嘴也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只發出「吧吧……」的聲音。


  妻子看到小傑著急的模樣,很是心疼,趕忙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了一下:「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小傑低下頭拿起筆對準紙開始寫字,但是雙手卻止不住地顫抖,我用餘光掃了一眼小傑的紙,上面如蚯蚓一般的線條組成一個大字:拐。


  「你是被拐賣的?」我和妻子同時發出一陣驚呼。


  小傑點點頭,眼睛瞬間濕潤了。


  妻子雙手捂住嘴,克制著眼裡湧上的淚水。


  「剛才打你的人是拐你的人嗎?」我問道。


  小傑再次點了點頭,眼淚也從眼角滑落。


  「你的舌頭也是他給你毒啞的?」我話音剛落,妻子從身後輕輕推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再多問以免刺激到小傑。


  小傑不出預料地點了點頭,張開嘴,露出烏黑的短舌,「啊吧啊吧」地大聲哭訴著,似乎在控訴著拐賣他的人販子的種種惡行。我與妻子雖聽不出他說的是什麼,但還是從小傑的眼淚中感受到恐懼和痛恨,連小沐沐也被感染得嗚咽起來。


  終於平靜下來的小傑,在妻子的引導詢問下,漸漸將自己的身世通過稚嫩的筆畫寫了下來,雖然有很多錯別字,有些句子也很不通順,但他寫的每一個字都很認真,像是一個渴望得到老師誇讚的學生。


  小傑 5 歲時被人販子拐走,跟他一同被拐走的還有 3 個孩子。一個 2 歲多,一個 1 歲多,都被轉手賣掉了,還有一個 7 歲的,跟他一樣被毒啞還砍去了雙手,一起被安排去乞討,後來生病去世了。他被帶著四處流竄、乞討,每次逃跑都換來一頓毒打,如果這次沒有成功,他也許就會被砍去雙腿。


  「你為什麼沒有被賣掉呢?」


  「太大了,記事了。」


  安慰的話說不出口,我和妻子不知該怎麼面對這樣一個身世悲慘的孩童,此時此刻他的命運正面臨著轉折,而這一切都取決於我們,但除了將他交給警察,我們也沒有別的好辦法。


  我知道前面一個服務區就有派出所,決定先把他送到那裡去。


  3

  小傑吃了一點零食,便沉沉睡去,一對長長的睫毛安穩地閉合著,仿佛沒有心事的小孩。


  我看著小傑的睡顏,想起他之前說的話,心裡突然閃過一絲疑問。


  小傑是在沐沐的哭聲中醒來的,他關切地看著哭鬧的沐沐,又看了一眼妻子,似乎在詢問小弟弟怎麼了。


  「沒事,在車裡待久了,有點累了,我們在服務區停靠一下,那兒有派出所,我們去找警察叔叔求助,幫你懲治壞人。」


  小傑點點頭,眉頭卻跟著皺了一下,在紙上寫道:「怕。」


  妻子伸手撫摸了一下小傑的頭,「別怕,讓叔叔陪著你去。」


  在服務區停好車,小傑突然捂住了肚子,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想上廁所?」


  小傑點了點頭,眉眼痛苦地擠在一起,大概是剛才零食吃得太急了。


  「那好吧,先去廁所。」說著,我護著小傑下了車。


  小傑一下車便緊緊抱著我的胳膊,小心地跟著我。


  「你真的不記得自己家是哪裡的了嗎?」我看著依偎在身邊的小傑問道。


  小傑抬起頭看著我,眼睛裡滿是疑惑,慢慢點了點頭。


  我沒再問什麼,帶著小傑進了廁所。


  進了隔間,小傑才終於鬆開我的手,關上了門。


  我解了手,便走到小傑的隔間外敲了敲門,「好了嗎,小傑?」


  廁所里的小傑嗯嗯了幾聲,似乎說著沒有。


  「那我去外面等你,就在門口。」


  我走出廁所,站在門邊一個明顯的位置,便拿出手機看了起來。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小傑還沒有出來,我便走進廁所,找到小傑的隔間外,敲了敲門。


  「等會兒!」一個不耐煩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來。


  我嚇了一跳,立刻反應過來,小傑已經走了。


  他去哪兒了,自己就在廁所門口,一走出來就能看到,他怎麼沒來找自己呢?


  我心裡納悶,便走出廁所在四周尋找。


  大廳里人很多,找一個小孩子並不容易,我沒有看到小傑的身影,便決定先回車上,這時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回頭,是妻子穆青。


  「你怎麼在這兒啊?小傑找你找不到,都回到車上了。」妻子埋怨地說道。


  「哦,怎麼會找不到呢?我就在門口……」我納悶地說道,突然嗓門一提,「沐沐呢?」


  「沐沐在車上,和小傑一起啊。」妻子被我突然的大喊嚇了一跳,慢悠悠地說道。


  「怎麼把他們單獨留下?快回去吧。」我心裡閃過一絲不安,抓著妻子的手,便快步向外走去。


  「小傑害怕不敢來找你,所以我才來的。」妻子看我神色緊張,自己也緊張起來。


  一走出大廳,我立刻看向停車場,我們的車還停在原來的位置上,只是後車門正打開著。


  那扇門是沐沐安全座椅的位置。


  我一驚,甩開妻子的手,飛奔向停車場。


  車裡沒有人。


  沒有沐沐,也沒有小傑。


  4

  我仔細查看著車裡車外,都不見孩子的蹤影,眼前頓時閃過一片灰色。


  「小傑呢……沐沐呢……」


  我無頭蒼蠅般在停車場奔跑著,查看著每一輛車,碰到每一個人都問一遍有沒有看到沐沐和小傑,連垃圾箱都翻了個遍,可是根本沒有沐沐和小傑的影子。


  「沐沐!沐沐啊!」妻子此刻也哭喊著找他,「孩子呢?怎麼回事啊?沐沐呢?」


  「你問誰啊!為什麼把他自己留下?!」我大腦一陣空白,氣憤地將妻子推倒在地。


  妻子半臥在地上,雙唇抖動著,「沐沐……都怪我……都怪我……」


  隨著聲音越來越虛弱,妻子全身一軟倒在地上,已經面無血色,我此刻才恢復了些許理智,後悔不已,趕緊抱起她呼叫著:「青,青……」


  此時我們旁邊有幾個人駐足觀望著,其中一個大媽關切地問道:「怎麼了?是孩子丟了嗎?趕緊報警啊!」


  「對對對,報警報警!」其他的人也七嘴八舌說著。


  服務區里就有派出所,民警很快趕到。


  民警先安置好暈倒的妻子,便帶著我來到監控室,調取了停車場的監控錄像。


  錄像里能模糊地看到小傑在妻子離開後不久,便下了車,打開後車門,將沐沐從安全座椅上抱下,迅速塞進了停在旁邊的一輛白色轎車中,隨後自己也上了車離開了。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小傑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膽怯和虛弱,面對掙扎哭鬧的沐沐表現得鎮定自若,動作更是敏捷迅速。


  被騙了。


  明明自己有過懷疑,一個 9 歲的孩子,短短几年怎麼會忘了自己的家鄉在哪兒呢?


  我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


  民警很快通過監控確定了那輛白色轎車的位置,並且派出警車進行追蹤。


  坐在警車裡,我心急如焚,雖然他們的速度已經達到上限,而且路上的行車都在禮讓,但是我們和那些人已經隔著十幾分鐘的路程。


  能追上嗎?一定要追上啊……


  我在這樣反覆矛盾的焦慮中等待著,期盼著,前方每出現一輛白色的車我都要確認一番,雖然那個車牌號我早已爛熟於心。


  過了不知多久,我突然發現前方的應急車道上停靠的一輛白色轎車很像監控里看到的那輛。


  「那個,是不是那個?!」


  「好像是。」開車的民警小周定睛看了看,趕緊將車停靠在白色轎車後面。


  警車停靠之後,我不顧危險便衝到白色轎車旁邊,整個身體趴在玻璃上向里張望,雙拳砸著玻璃,叫著沐沐的名字。


  可是車裡根本沒有人。


  「這條路上還沒有實現監控全覆蓋,大概是為了躲避服務區的監控,那幫人便在這裡換了車.沒有監控,這可不好找了。」一同前來的派出所副所長李俠拿下帽子,無奈地搓著自己的光頭,來回踱著步。


  我又狠狠地砸了幾下車窗,最後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你先別急,想一想還有沒有其他線索,你不是說小傑說自己是被拐賣的嗎?拐他的男人你還見過,他的樣子你再仔細想想。」


  我想起了那個男人,那個毆打小傑的男人,他們肯定都是一夥的。


  「麵包車!」我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抓住李俠的手,「我之前看到小傑和一個男人坐的是一輛麵包車。他們會不會又換了那輛麵包車?」


  「很有可能,你還記得那輛車的車牌號嗎?你最後一次見到那輛車是在哪裡?什麼時候?」


  「是在 a 服務區,大概 9 點半左右,車牌號我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個外省的車牌。」


  「先上車,我這就聯繫 a 服務區,讓他們趕緊調監控,找到那輛麵包車的車牌號,再進行追蹤。」


  「好好,麻煩您了,求您一定……快點找到他們。」


  從絕望中生出的這微弱的希望之光,讓我如同被人從溺水中拯救一般。


  5

  很快從 a 服務區傳來了幾張麵包車的監控截圖,我一眼就認出了小傑乘坐過的那輛。


  確定了麵包車的樣子和車牌號,李俠又聯繫了附近幾個市局的同事,通過監控來確定麵包車的位置。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的心頭一團亂麻,兩位民警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離沐沐失蹤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他應該餓了,那些人販子會給他喝奶嗎?他如果一直哭會不會被灌什麼藥?他會不會已經被賣掉了?或者……


  我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聯繫妻子,想到妻子我又怒又愧,一想到此刻的她應該承受著比我還要強烈百倍的折磨,我內心就越發焦灼。


  「找到了!」一直電話不斷的李俠興奮地對我說道,「麵包車剛剛從 s 市的收費站下高速,收費站的人確定車上有孩子的哭聲,孩子的安全暫時可以保證,我們現在就趕過去。」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如同速效救心丸一般,我仿佛已經聽到沐沐嘹亮的哭聲,只要還在哭就說明安全。


  可是離 s 市還有至少一個小時的距離,這一個小時還會發生多少事呢?

  「你不要擔心,我的同事正在與 s 市進行協調,保證讓他們出不了 s 市。」


  聽到李俠的話,我的心放下了一半。


  「趕緊給你太太打個電話,去 s 市會合吧。」


  我拿起電話,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恢復平靜,才撥打了電話。


  「放心,沐沐已經找到了,就在 s 市,不會有問題的,相信警察吧。」


  雖然自己極力地在安慰妻子,可是我自己卻安慰不了自己,沒有看到孩子之前,一切還都是未知數。


  來到 s 市時,已經離沐沐失蹤過去 3 個多小時了,這 3 個小時對於我來說,每一分鐘都像是被人割掉一塊肉一般。


  當看到那輛麵包車停靠在 s 市公安局的門前,我身體中仿佛被重新注入了血液,沒等車停穩,便打開車門沖了出去。


  麵包車裡沒有人。


  我趕緊飛奔向公安局大廳,一進門,便看到幾個警察正押著三四個人向審訊室走去,其中就有小傑和那個毆打他的男人。


  但是卻看不到沐沐。


  一股熱流湧向我的大腦,我衝上去抓住小傑的衣領,將他提到自己的眼前,怒吼道:「沐沐呢?!沐沐呢?!」


  小傑異常冷靜地看著我,沒有掙扎,也沒有恐懼,更沒有歉意。那雙眼睛完全不是 9 歲孩子該有的樣子,讓我感到可恨又可怖。


  幾個警察趕忙將我拉開,將小傑帶走了。


  我抓住其中一個警察,血紅的眼睛似乎就要瞪出來了,「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負責把他們帶過去的,沒看見孩子……」


  我無奈地鬆開手,大腦里已是一片空白。


  身後的大門再次打開,妻子踉蹌地跑進來,兩隻手緊緊攥住我的胳膊,「沐沐呢?不是說沒事嗎?怎麼人抓到了沒有孩子?」


  我說不出話來,看了看身後的李俠,此刻的他也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一邊打電話一邊來回踱步。


  「你們先別急,說是在收費站聽見孩子的哭聲了,應該沒事。我還沒見到逮捕他們的人,電話打不通……」李俠看著我的眼睛,拿著手機的手都有些顫抖。


  6

  「媽媽……」一個稚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和妻子立刻轉身望去。


  是沐沐。


  此刻正被一個 30 多歲的女警官抱著,手裡抱著奶瓶,眼睛裡還噙著淚花,小嘴委屈地撇成了橋。


  妻子用沙啞的聲音大喊了一聲「兒子」,將沐沐搶回懷裡,兩隻手越抱越緊,恨不得將 1 歲的兒子再融進她的身體裡。


  我走過去,張開雙臂將妻子和兒子摟在懷裡,一直隱忍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什麼是失而復得,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懷中的這兩個人於我而言有多麼重要,哭聲也從哽咽漸漸轉為了號啕,我已經忘了多久沒這麼哭過了。


  李俠對女警官抱怨道:「哎呀,你怎麼不接電話?急死我了,以為孩子出事了呢。」


  「我看孩子餓得哇哇直哭,先帶孩子買了點奶粉,那些單身漢子哪裡懂這些,只能我親自去了,沒想到就多了這麼一出。喏,我算交差了。」女警官將一袋子嬰兒用品交到李俠手上,扭了扭手臂說道,「這孩子怪不得這麼沉,真能吃啊。」


  經過這樣一場風波,我和妻子的旅行也變得小心翼翼,兩人輪流抱著孩子,恨不得像貓一樣,將他叼在嘴裡。


  在 s 市玩了兩日,就算完成了旅行的任務,回家之前我們決定再去向李俠道聲謝。


  回家時路過李俠工作的服務區,我們停下車,邀請李俠一起簡單吃個飯,但是因為不符合規定,李俠還是堅持 aa,我們也不好勉強。


  「那個小傑啊,根本不是 9 歲。」李俠一邊大口吃著飯菜,一邊說道。


  「啊?看著最多也就 10 歲啊。」


  「他啊,27 了,一種病,忘了是什麼名了,到了八九歲就停止生長了,但是心智卻和正常人一樣。而且也不是啞巴,舌頭是吃的顏色,他可吐出不少事呢。」


  「27 了?天啊,他裝得可太像了!」妻子實在不敢相信。


  「他都吐出什麼了?他怎麼上的我們的車?是不是早有預謀?」


  「差不多,他們在路上看到你的車上有孩子,就有了這個念頭,在服務區的時候孩子媽媽一直抱著孩子,所以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後來小傑偷看到你離開車的時候沒有鎖車,便想了這麼一招,先是躲在垃圾桶里引起你的注意,你一進廁所,就偷偷上了你的車。其實他們也覺得不夠穩妥,但是最近幾個人都缺錢花,所以決定冒這個險。」


  「他們到底害了多少孩子了?」


  「他們後面還有個大團伙,他們是新成立的一支,一共四個人,犯了三次案,省廳的人已經根據線索去找孩子了。他們一直都是靠這個小傑假裝孩子來拐騙,大概是前幾次得手都太容易了,所以膽子越來越大,若不是他們這麼輕敵,還真不一定逮得著他們。至於他們背後的大團伙,已經按特重案來處理了,一定會把他們一網打盡的。」


  「太可怕了,這些人怎麼這麼可惡?毀掉多少孩子,毀掉多少家庭啊!」妻子抱著沐沐的手一使勁兒,把沐沐都弄哭了。


  「這些人大多都是亡命徒,無父無母,無妻無子,要麼就身上背著人命,幾乎每人身上都不乾淨。有些人最初可能還有點人性,但是時間一長,吃到了甜頭,心就硬了。這種人我們見多了。」


  李俠擦了擦嘴,面前的飯菜已經吃得乾乾淨淨,我和妻子卻食之無味。


  我再次想到了小傑,9 歲之前的他,應該也曾是個無憂無慮的純真孩童,否則他不可能偽裝得那樣天衣無縫。只是,他一點一點地丟掉了純真,丟掉了惻隱之心,丟掉了人性。我們最後一次的對視中,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的只剩目空一切的冷漠。


  (完)


  □ 知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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