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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起眼,輕瞥梁霄,「對不住,二爺,妾身倦了。」

  她轉身邁入裡間,那珠簾滴溜溜搖晃著,黃豆大小的珍珠相互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

  梁霄立在當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話在氣頭上說出了口,難免就在平靜的日子裡刻下劃痕。他曾發誓再不要與她齟齬,回鄉後定要好生愛憐……哪知這才數月,已經拌嘴了多少次,她但凡服個軟,他又怎會……

  瑗華小心湊上前,將地上散落的紙頁拾起,雙手奉到梁霄面前,「二爺怪錯了奶奶,家裡哪房吃穿用度,一筆筆皆有名目,您若覺著奶奶苛待了姨娘,大可瞧閱帳數比對。奶奶頭疾不愈,日夜睡不安生食不下咽,二爺未見關懷,倒時時指摘……」

  她身為婢子,自是不敢深說,見梁霄已有悔意,便將帳目指給他瞧。

  自打家裡多了姨娘,補身安胎的日常飲食本就比旁人多費些,此外首飾珠寶、衣裳用具,也是樣樣用心,件件貴重,單是這個月做的衣裳,就比各房正經主子都多……

  梁霄覺得臉上掛不住,見瑗華抽身要走,他捏住她袖角,低道,「可她不與我說,我怎麼知道呢?」

  瑗華嘆了聲,「二爺與奶奶八年夫妻,該知道奶奶的為人。紆尊降貴去為難妾侍,這等事奶奶不會做,也不屑做啊。」

  話音剛落,就聽外頭傳來一把熟悉的嗓音。梁霄心煩意亂,推開窗,望見院中擠滿了回事婆子,當中一人素髮霜裙,柔弱地立在外間,手捧盛著湯羹的食盤,正溫溫柔柔請求拜見明箏。

  他忽然覺得好生煩亂。過往瞧安如雪處處可人,樣樣合意,不知怎地,此刻卻變得有些膩嫌。

  屋中,明箏對鏡鬆開釵環,望著自己沒有表情的臉。

  她出身名門,幼承庭訓,平生端持禮教,便在宮裡,也是坦蕩從容。可生活緣何會把她置於這等不堪之境。她如陷身泥沼,弄得滿身髒污。往後數十年,她要一直這樣過下去嗎?即便沒有安氏,梁霄如此為人,當真可托終身?

  **

  四月二十,明箏入了一回宮。

  梁霄服軟致歉,老太太和閔氏二人說和,甚至驚動有孕在身的梁芷縈,求她萬事以大局為重。

  前月明轍和陸筠安撫白樺莊災民一事被上奏朝廷,太后為此勉慰,分批召見了明氏女眷。明箏本是外嫁之女,但她依稀能猜測出幾分,太后有意抬舉她娘家、抬舉她……至於為什麼,明箏不敢深思。

  說了半晌話,宮裡留用膳。飯畢陪侍鳳駕遊園,臨溪亭畔,擺了幾扇屏風華蓋,正閒話間,傳報嘉遠候率太醫前來。

  敬嬤嬤含笑道:「今兒侯爺頭一天宮裡上值……」

  太后也噙了一抹笑,轉頭跟明箏解釋,「強把這皮猴兒留在京裡頭,剛點了上直衛指揮使,頭一天,照舊例帶著人巡宮城,待會兒叫他親送你出去,只當他是個金吾,好好兒使喚,權當替我出出氣。」

  明箏心道那怎使得,尚未言聲,就見一角牙色底四爪飛魚紋妝花袍躍入視線。

  第23章

  陸筠絕沒想到,會在這裡又遇著她。

  立在那淺金色的半透細紗畫屏之後,只見半邊身影,不需打量面容,甚至不需細瞧,單從一個輪廓就能分辨出,自己夢中人的模樣。

  耳畔是太后含笑的話音,他竟一個字都沒有細聽。心底轟鳴喧鬧,剎那情愫胡亂翻湧。

  當著人前,只怕眼角眉梢那絲絲縷縷的念想藏之不住,生怕給人瞧出端倪,他聲名狼藉倒也無妨,如何能害了她。

  好在尚能自持,他慣來擅長克制。眉眼微垂不叫自己朝她方向去瞧,大抵心裡那些起伏才平息一瞬,就發覺眾人此刻正都含笑注視著自己。

  明箏有一瞬錯愕,她與太后,抑或承寧伯府與嘉遠侯,都遠遠稱不上熟絡。

  太后打趣外孫自是無可厚非,可她,並沒與太后親昵到「自己人」的地步。

  敬嬤嬤似乎瞧出明箏的遲疑,飛快接過話頭,親切地笑道:「奴婢依稀記得,侯爺跟梁家是有親緣的呢。」

  一句話拉近距離,好像一切突然變得順理成章。太后扶著敬嬤嬤的手,緩緩站起身來,抬手撫了撫鬢角,似乎有些疲累。太后道乏,明箏只得隨之起身,屈膝恭送鳳駕。

  華蓋如雲,隨著鳳駕遠去的身影一併消失在橋上。

  一瞬間,明箏發覺亭中橋上,只餘下她和陸筠。引路護持的宮人遠遠綴在她身後五步開外。

  陸筠定定站在那,微垂首,手掌扣在腰間佩刀上面。從她的角度,無法看清他臉上是何表情,大抵也是無可奈何,又有些哭笑不得吧,她這般想著。

  明箏向他頷首,作出「請」的手勢請他先行。

  他抿唇望了她一瞬。她分明看見,他望過來的同時,眉頭鎖得更深。

  他板著臉的樣子,其實有點駭人,瞧來便知不易親近。

  她也素聞坊間一些關於他的傳言。

  比如殘暴嗜殺,比如孤僻冷酷,又比如……他厭惡女人。

  過往她總覺那些傳言不可盡信,至少關於他樣貌的說詞,便與實際相去甚遠。可眼前他如此疏冷倨傲,倒叫她又有幾分懷疑。

  **

  原本晴好的天空沉悶得令人倍覺壓抑。不知何時,頭頂遮了一重烏沉沉的雲頭。

  迎面走來一頂肩輿,金漆華蓋,帷幔紛彩。明箏不知是哪位貴人,卻不得不停下步子蹲身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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