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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面貌清秀,身姿挺拔,抱臂站在他面前,向門房道:「姑娘不會見他。」
門房瞪大了眼睛,「司公子?」
司裕沒出聲,只拿清冷目光瞥了一眼周希逸。
那門房在太傅府上當差已久,先前阿嫣隔三差五就乘馬車來府里,迎接的次數多了,自然認得司裕這張臉。
雖然想不通那平平無奇的小車夫怎會從天而降,但聽他的意思,阿嫣顯然不願見這不速之客。且徐太傅最近在別苑,吩咐了訪客一概不見,遂拱手道:「太傅不在府中,公子改日再來吧。」
周希逸一噎,未料閉門羹來得這樣快。
顯然,門房認得這少年。
少年神出鬼沒,又將小美人喚作「姑娘」,想必不是親眷兄弟。在魏州撞見的那回,他的目光都落在了阿嫣身上,並沒太留意車夫,這會兒沒認出來,想了想,覺得這少年應該是個護衛。
周希逸有自知之明,那日被司裕無聲無息的抵住要害,便知道這少年身手絕佳,恐怕他和侍衛聯手都不是對手。
且他是求美而來,哪能在府前打架?
但若就此鎩羽,難免敗興。
他不至於跟門房計較,只將目光投向了司裕,臉上露出幾分不悅,「你是何人?」
司裕不答,面無表情。
周希逸試著講道理,「我只是覺得她與我一位故人十分相像,想見面問句話而已,何必如此刁難。」
司裕嗤的一聲。
他雖是個血堆里走出的殺手,眼睛卻不瞎,周希逸在街上靠近時笑容不無蕩漾,分明是起了色心,哪裡像碰見故人?
冷清目光瞥過,藏了幾分暗嘲輕蔑。
周希逸豈能察覺不出意思?
原先他還以為,司裕是身為護衛戒心太強,怕他傷到自家主子,才會這般行事。而今看來,這少年並不傻,早就瞧出了他的意圖。京城中高門貴戶雖不少,能壓過劍南節度使的卻不多,他這身份便是公主都未嘗不能求娶,尋常人家原本不該毫無理由的阻攔。
這少年明知他的意圖和身份,還左攔又擋擅自做主,就是不肯讓他靠近小美人,跟個護崽的老母雞似的,周希逸猜了猜緣故,不由冷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緣之一字更是妙不可言。我本有意結交,你卻處處阻攔,姓司的,莫非你也喜歡她,不願旁人接近?」
他盯住司裕,不悅的問道。
第71章 貪求 喜歡二字,於他而言是貪求。……
夾雜揣測的質問, 令司裕微微一怔。
但他絕不會任人牽著鼻子走,更懶得與人廢話。
見周希逸這般胡攪蠻纏,愈發確信所謂的肖似故人是信口胡謅, 不由抬手, 藏在袖中的短劍脫鞘而出。尺許長的劍鋒在他指尖打了個轉,劍柄落入手中時, 鋒芒便逼向了周希逸的脖頸。他用的並非殺招,但多年取人性命的經歷使然, 利刃出鞘時仍鋒銳懾人。
周希逸退了兩步, 眉頭微擰。
若換在尋常, 被人連番威脅阻攔, 他定也會過招回敬,反正沒人知道他的身份, 怎麼鬧都行。
但今日顯然不能任性。
他此番上京是為了公事,昨日已然透露了身份,今晨從誠王府里出來時恐怕就有人暗裡盯梢了。且方才已然報了姓名, 若在此處跟司裕交手,將好端端的登門拜訪變成兵刃相見, 未免惹人揣測。
總歸線索漸明, 只要這少年不在, 他從太傅府里問出小美人的身份是遲早的事。
周希逸行事向來靈活多變。
他沒再糾纏, 往後退了半步, 抬指夾住短劍的鋒刃徐徐挪開, 甚至還朝司裕勾出了點笑意, 「隨意動手,絕非待客之道。這樣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也不怕給你家姑娘惹麻煩。罷了, 改日再會。」
說罷,轉身揚長而去。
司裕瞥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躍回樹梢,躺在蔭涼的樹杈之間。
然而心底里卻已非風平浪靜。
喜歡是什麼滋味?
司裕不太清楚。
他自打記事起就被困在萬雲谷里,周遭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每日晨起就被抓去訓練,夜晚拖著滿身疲憊回去時,飯食卻只夠半數人吃。幕天席地早就是習以為常的事,水和飯食從來都極稀缺,他從小都知道,那些都要拼命去搶,否則會餓死。短短半年內,上百人只剩了七八個。
他們被帶入另一處牢籠般的訓練場。
那些孩子比他們年長,都是同樣挑選出來的,有些人靠的是身手能耐,有些人靠的則是詭詐心機。譬如有人會在夜裡動手,儘早斬除爭搶的人,只為第二日能多搶到點口糧。那之後,就連夜裡那兩三個時辰的睡覺時光,都變得提心弔膽,須時刻警惕提防。
司裕很少主動去招惹誰,卻也在旁人的虎視眈眈中磨礪出戒心與決斷,將盯著他的人盡數除去。
惟其如此,方可留得方寸落腳之地。
彼時司裕才八歲。
在尋常人家,那個年紀的孩子多半都是調皮而少有憂慮的,高門貴戶的自不必說,哪怕是貧寒之家,至少也能給孩子一口飯吃。山谷之外的同齡男孩上竄下跳,人嫌狗憎,即便是家境再貧寒,只要混飽了肚子,也不至於有性命之憂,還能尋些事情自謀生計。
他卻只有走在暗夜刀尖的廝殺。
再長大些,便是更為酷烈的訓練與爭殺,每個日夜都危機四伏,能賴以保命的只有身手、戒心、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