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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不上處置。」謝瑁慢條斯理的斟酒,口中道:「表妹是姑姑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父親和兩位叔叔都極疼愛。府里中饋之事素來由母親操持,母親對二弟和三弟自是寄予重望費盡心血,對表妹難免疏於教導,以致如今犯錯。既然行止有差,教導改正便可,若只一味懲治,難免有愧姑母在天之靈,讓她寒了心。」

  席上片刻安靜,阿嫣聽得幾乎想笑。

  合著秦念月心術不正,又被滿府溺愛,將郡主遺孤縱容成那樣,到頭來卻成了武氏疏於教導?她即便入謝家不久,瞧著碧風堂素日的忙碌,便知武氏對這座王府當真是鞠躬盡瘁,極為用心的。

  這種話實在過於忘恩負義。

  阿嫣自入謝家便得婆母照拂,日日相處,敬佩武氏的心性之餘,亦漸漸處出了感情。見婆母被這般冷言中傷,心中不忿,不由道:「據我所知,表妹是自幼養在照月堂里,由祖母親自教導的。怎麼如今,反而成了母親疏於教導令她犯錯?」

  話音未落,就見謝瑁遽然抬眼。

  他的神情是真的陰沉,迥異於謝珽威冷懾人的氣度,他像是站在暗影里盯過來的一雙眼睛,藏著幾分陰怨,讓人無端脊背發涼。

  阿嫣下意識揪緊了衣袖。

  謝珽的手指便是在這時覆上她的手背,安撫般輕壓了壓,而後盯向兄長,道:「教了數次仍不改秉性,就該小懲大誡讓她記住教訓。大哥難道想姑息養奸,將姑母的骨肉教成無法無天的莽撞之輩?」

  極平靜的聲音,似不摻情緒。

  但兩道鋒銳的目光逼視過去時,卻仍令謝瑁心生忌憚。

  廳中氣氛稍滯。

  二叔謝礪便笑了聲,「闔家聚著賞雪,有話好好說就是,何必爭執起來。瑁兒也是惦記你姑母,不忍念月落單了冷清,各有主意罷了。念月的身份畢竟不同,河東軍中戰死的將士無數,她是靖寧的遺脈,咱們如何待她,便是如何待將士遺孤。你若為了王妃苛待於她,難免令將士寒心。」

  「珽兒,聽二叔一句勸,適可而止吧。」謝礪說著,舉了舉酒杯,打圓場般先行飲盡。

  滿廳目光不由落向謝珽身上。

  謝珽巋然而坐,臉上沒掀起半點波瀾,只沉聲道:「我意已決。二叔不必再勸。」

  謝礪臉上笑容頓收,似要起身再勸。

  一直沒說話的謝巍卻在此時敲了敲桌案,「二哥,大哥過身時,是將王府內外諸事都交在大嫂和珽兒手裡的,朝廷頒的襲爵文書也是給了珽兒。他這樣做自有道理,興許背後另有牽扯,咱們何必過分插手。念月養在母親膝下,又得滿府寵愛,若真恃寵生驕,失了分寸,絕非姐姐和大哥願意看到的。」

  「軍中將士若覺寒心,想必珽兒自會妥善應對,也不必咱們操心。大哥過世後,大嫂為府里耗費心血,內外諸事都親自操持,有條不紊,眾人都看在眼裡。公道自在人心,大嫂——弟弟先干為敬。」

  話音落處,果真起身飲盡杯中酒,姿態颯然。

  武氏僵冷的臉色終於稍稍緩和。

  「多謝三弟。」

  她斟酒舉杯,亦仰頭飲盡。

  謝瑁與謝礪見謝珽母子有謝巍幫腔,連老王爺的遺囑都搬出來了,既已看出彼此態度,便暫且作罷。

  方才凝滯的氣氛在此時總算化開,阿嫣在旁聽著,只覺暗自心驚。

  老王爺過身得太早,謝珽少年襲爵,哪怕憑鐵腕統率麾下眾人,恐怕未必如外人以為的那樣輕鬆。

  譬如眼前的二叔,跟著老王爺征戰二十餘年,軍功威望皆不遜於謝珽。今日他以軍中將士當藉口,恐怕也是憑著這份威望。若非三叔出口相助,謝瑁與二房站在一邊,謝珽母子當真是勢單力孤。

  王府諸事皆與軍中牽繫,若果真如他們所願,改了對秦念月的處置,那無異於動搖謝珽的威信,助長對方氣焰。

  她倒是忘了,秦念月不止是表妹。

  遺孤身份的背後,還有個戰死在沙場的靖寧縣主。那樣英姿颯爽的一代女將,不止被王府眾人牢牢惦記,亦曾深受軍中將士敬重。沙場殺伐的人向來講求袍澤之誼,曾隨她征伐的兵將,如今多半已成了軍中樑柱,對於這位舊主,或多或少還是會有些情誼吧?

  這份舊誼在郡主戰死後,自然要落到遺孤身上。

  今日謝礪以此要挾謝珽,焉知來日秦念月不會藉此來算計她?

  畢竟,她是京城強行塞來的王妃,秦念月卻是人盡皆知的武將遺孤。若有人顛倒黑白,說她讓郡主遺孤受了委屈,熱血忠烈的將士會怎麼想?至於謝瑁和謝礪,因著老王爺的死,恐怕更會遷怒於她。

  想通這些,阿嫣只覺心驚肉跳。

  有了這事墊底,當阿嫣受邀出城赴宴,藏在暗處的冷箭錚然破空襲來,險些穿破車廂時,她被驚出滿身冷汗之餘,下意識就想到了秦念月所牽繫的舊部。

  第29章 驚險  聲音有點嚴厲,嚇得阿嫣趕緊閉眼……

  一場深雪令魏州城外的景致改天換地, 早開的紅梅迎風傲然,晴日雪光里分外妖嬈。

  非但謝家,各處府邸皆擺宴賞玩。

  朱門高牆裡的雪景已不足看, 城外卻有蒼山臥雪, 古寺清寂。但凡在郊野有別苑樓台的人家,這兩日都動了心思, 陸續出城設宴。謝家既是王府之尊,在這場入冬的紅梅初雪裡, 請柬亦如雪片般飛到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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