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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謝琤仍在書院每回,旁的都已齊了。

  武氏便笑道:「人都齊了,入席吧。」

  一群人呼啦啦進去,各自入座——兩位太妃各據一案,由嬤嬤添酒挾菜,謝巍和謝淑尚未婚娶,都是單獨坐著,謝瑁、謝瑾和謝珽都拖家帶口,各自坐了一桌。

  敞廳築在梅花間,四面設有窗槅,卸去後可坐觀紅梅白雪。穿廳而過的寒風被鍋中騰騰冒出的熱氣驅散,倒也不會覺得冷,僕婦添了暖酒,而後依著吩咐將各自想要的小份菜碟端到跟前,由各自親手涮煮。

  阿嫣既為人婦,自不好偷懶。

  五尺長的小案上擺了各色菜碟,她依著謝珽的口味,將肉片菜蔬放入三格里,又讓僕婦取碟糕點過來,磨牙用。銅鍋底下燒酒慢燃,鍋里漸漸沸了,阿嫣估摸著火候,撈出來放進謝珽盤中,「這肉是醃過的,煮得老了不好吃,殿下嘗嘗。」

  謝珽依言嘗了,果真不錯。

  筵席剛開,幾個孩子跑來跑去挑喜歡的菜色,還親自捧給長輩,哄得老太妃很是高興。

  謝珽瞧她一雙眼睛只在鍋里打轉,挾肉涮菜的動作頗為熟稔,不由道:「在京城時也常吃暖鍋?」

  「每年一兩回,嘗個鮮罷了。」

  阿嫣說著話,斂袖伸手要去撈蝦丸,誰知梅林間忽有疾風吹過,將熱氣拂亂。阿嫣光顧著肉丸沒留意,被那熱氣觸到手腕,不由輕吸了口氣,趕緊縮回來。

  謝珽眸色微緊,下意識牽住她的手,將衣袖撩起,就見皓腕雪白,如凝霜雪。

  好在躲得快,沒燙著。

  帳中玉手纖軟,柔若無骨,他雖曾在夜裡碰到過她的腰肢□□,卻還是頭回牽她的手。那樣溫軟的觸感,酥酥麻麻的爬進了心底。

  謝珽眸色微動,見小姑娘悄然收回手,似有些不太自在的赧然,自覺過於緊張了,清了清喉嚨,取筷箸挾了兩個肉丸給她,又道:「還想吃哪個?」

  「魚片、鴿子蛋。」阿嫣低聲。

  謝珽依言挾了給她。

  風過梅林,銅鍋里熱氣蒸騰,兩人間似陷入某種微妙而曖昧的尷尬。

  謝瑁的聲音便在此時響起,「今日這筵席,人似乎並不全。琤兒在書院裡,不好告假過來,倒是表妹閒著無事,怎麼沒過來?祖母,莫非她是病了。」

  仿若閒談的語調,似隨口一提。

  老太妃原本含笑賞梅,被這話觸動傷心事,伸向銅鍋的筷箸頓住,悠悠嘆了口氣,垂目不語。

  旁邊武氏便道:「她在紅蘆館,暫未過來。」

  「這事我聽說了。表妹思念姑母,說是要遷到那邊閉門半月。如今時限已過,怎還不見她露面?府里難得齊聚,讓她孤零零在屋裡坐著,豈不冷清?我聽說她之所以遷走,是因得罪了王妃?」說話間,那雙狹長的眼睛掃過阿嫣,而後望向武氏。

  阿嫣挾菜的手不由頓住。

  她聽田嬤嬤提過,謝瑁的生母當年是難產而死,謝瑁也由此落下腿疾,自幼長在輪椅上。武氏嫁過來後對他視如己出,每嘗他病了,都會衣不解帶的照顧,也曾尋醫問藥想治好他這腿疾,只可惜心血空費,並無起色。

  照理說,謝瑁當感激才是。

  但不知怎的,他對武氏似乎始終有隔閡,性情也頗陰冷,不甚與武氏親近。

  武氏原也不是要討好誰,當初盡心竭力的照顧教導,無非念著他是謝袞的骨肉,又自幼喪母落了腿疾,瞧著於心不忍。等他安然無恙的長大,滿腹才學,又涉足政務有了羽翼,便也放了心不做強求。

  如今抱了孫子,長媳越氏也頗恭順,武氏又瑣事繁忙,母子倆便愈發疏遠。

  此刻謝瑁忽然提起此事,語氣不算太好。

  武氏坐在上首,面色微沉。

  ……

  身在王府久居尊位,武氏其實也很清楚,這府里各個都是人精,即便互為骨肉瞧著親近,到底各有子嗣,前路不盡相同。

  有爵之家,兄弟相爭原就是常事,哪怕謝珽如今已能服眾,想讓叔侄兄弟盡數歸心,天皇老子都未必做得到。即便在後宅,彼此安插眼線打探消息,暗裡的風波她都知道。

  懲治秦念月的時候她就料到了,府里就這麼大點地方,這消息是瞞不住的,只要老太妃和秦念月不甘心,有心人總能打聽得到。

  當日在碧風堂定調,不過是為通個口風對外人交代,女眷們各懷心思,也都沒什麼異議。

  誰料今日謝瑁竟會忽然發難?

  他既提及阿嫣,顯然已知曉事情的經過。

  武氏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將筷箸輕輕放在案上,環視了一圈,沉聲道:「不是得罪王妃,而是冒犯王妃,擾亂後宅,行事不知輕重。」

  「窺探行蹤罷了,罪不至禁足吧?」

  「但此風不可助長!」

  「可她終究還是個孩子,既住在這府里,自是心系王府的。她久在閨中,沒經歷過波折,做事的法子是失當了些,但她的初心卻仍是為咱們謝家。倘若父親在世,瞧見外甥女行事冒失,想必只會耐心教導,而非出手懲治。母親素來雷厲風行,對表妹的疼惜之心,終歸比父親遜色幾分。」

  這話說得未免薄涼,饒是武氏心性剛毅,聞言也稍稍變色。

  就連謝珽的神情都沉了下去。

  「依大哥的意思,當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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