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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臨別之時,她最珍視的兩位親人並不在身邊。

  阿嫣側身,悄悄掀開後廂一角側簾。

  窗格外城闕巍峨,隊伍嚴整。

  謝家派來的侍衛護在婚車兩側,她的陪嫁之人多在儀仗之後,車隊逶迤,一眼望不到頭。

  倒是長亭中幾道身影闖入視線——

  是徐元娥和年事已高的徐太傅夫婦,由僕從陪著站在那裡,想必是倉促離別心中擔憂,才離席出城來這兒送她,依依不捨。

  阿嫣眼眶溫熱,握緊了扇柄。

  長安城裡有她記掛的人,也承載了她對祖父的種種回憶,終有一日,她得設法回歸故土。

  ……

  從長安到魏州,路途有千里之遙。

  汾陽王府坐擁重兵雄踞一方,謝珽的善戰之名也遠揚四海,迎親隊伍朝行夜宿,途經之處山匪盜賊自發避讓,還算安穩。

  這日晚間,進了汴州地界。

  此處遠離京畿勢力,也還沒到謝家的轄地,主掌軍政的是宣武節度使梁勛。如今皇家式微,節度使統攬地方大權,漸有割據之勢,且各有山頭彼此不服,在地緣接壤之處免不了有些爭地奪權的摩擦。

  梁勛跟謝家的關係自然也不算好。

  在這種地方,陳越分外當心。

  入暮時分,一行人在客棧下榻歇息,阿嫣自然被安排在最上等的屋舍,由盧嬤嬤和玉露貼身陪伴。左右兩間屋子都是謝家陪嫁的僕婦隨從,再往兩翼則是迎親隊伍的人,由侍衛們守著樓梯口,不許閒人靠近。

  陳越則親自率隊,負責夜間巡邏。

  侍衛們也比先前警惕了許多。

  阿嫣自幼養在書香世家,錦衣玉食慣了,何曾見過這等架勢?猜得外頭已不似京城安穩太平,行事便格外謹慎,夜裡沐浴卸妝之後,沒敢穿得太單薄,在寢衣之內穿著貼身小衣以防有變,連衣裳都在枕畔備著,免得出了岔子手忙腳亂。

  昏昏睡去後,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忽然有嘈雜聲依稀入耳,阿嫣迷迷糊糊才想翻身,就被盧嬤嬤用力推醒了。

  「姑娘,快醒醒!出事了!」

  老人家滿臉焦急,恨不得把阿嫣從被窩裡拽出來。見她惺忪睜眼,忙單手將她拽起,又扯了衣裳往她身上套,口中道:「外頭來了賊人,像是打起來了,姑娘快穿好衣裳躲起來,別被傷著了。」

  阿嫣嚇得打了個激靈,趕緊起身穿衣。

  緊掩的門扇旁,玉露借著窗縫看清楚外面的情形,跑向床榻時聲音都微微有些發抖。

  「外頭來了好些兵魯子,都騎了馬拿著刀劍,像是要殺人的架勢。火把都點起來了,那個陳將軍帶著人守在客棧門口,兩邊打得滿地都是血。這、這外面怎麼如此兇險,姑娘,咱們得快些躲起來……」

  說話間倉皇四顧,打算尋個箱櫃藏身。

  反鎖的門扇便在此時被人撬開。

  吱呀一聲,門扇倏然開合,一道瘦高的身影忽然闖入,悄無聲息。

  玉露眼角餘光瞥見,險些驚呼失聲。

  阿嫣卻借著透窗而入的月光認清少年的臉,忙道:「別嚷,自己人!」說著話,趕緊背過身去將外衫系好,隨手攏住滿頭披散的青絲,趿著軟鞋往前走兩步,向那少年低聲道:「你闖進來做什麼?」

  「姑娘別慌,躲進柜子——」話音未落,一道鐵箭破窗而入。

  少年抬臂,空手抓住利箭,隨手反擲。

  窗外似有慘呼傳來。

  阿嫣愕然瞠目,就見少年指著角落的木製高櫃,促聲道:「躲進去,別出聲。」

  說話間,袖中短劍微揚,擊飛又一支利箭。

  弓.弩既出,激戰中的陳越心知不妙,忙抽身退出,調十餘名侍衛守住屋子前後,免得利箭破空,傷及楚家姑娘的性命。

  阿嫣躲在柜子角落,心頭突突直跳。

  她並不知道今晚公然行刺的到底是誰的兵馬,更沒想到,身邊這位素來沉默的少年竟然有如此身手。

  外頭侍衛高聲詢問王妃是否受傷,盧嬤嬤慌忙答曰無恙,護崽母雞似的擋在跟前。

  阿嫣心念電轉,只將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這少年名叫司裕,是阿嫣撿來的。

  是去年臘月,她同徐元娥相約出城賞雪訪梅,在一處積雪覆蓋的山坳里,瞧見他渾身是血的藏在岩縫隱蔽處,奄奄一息。若非周遭有淺淺的腳印,血色洇在石頭上被她無意間瞥在眼裡,險些沒瞧見。

  阿嫣心善,忙命小廝將他抬出來,送到附近的農家醫治。

  少年傷得很重,昏迷不醒。

  那陣子徐太傅原就許她倆住在別苑,每日尋訪梅花陶冶作畫的心性,阿嫣便常抽空去瞧,順道帶些藥膳補品給他。少年的命救回來了,卻跟啞巴似的成天不吭聲,旁人靠近時也冷冷的不甚搭理,只在屋裡獨自養傷。

  阿嫣也不勉強,只請郎中盡心照料。

  後來,少年不辭而別。

  阿嫣料他傷勢無礙,便沒放在心上。

  誰知二月里,少年竟去而復返,在她踏青賞春時忽然現身。滿坡盛開的木芙蓉里,少年瘦高的身姿如同鞘中利劍,面無表情的說他名叫司裕,救命之恩尚未報答,願讓阿嫣隨意驅使兩年,不取分文,權當答謝。

  阿嫣起初覺得這事兒挺荒唐,只說當日相救是隨手為之,讓他不必放在心上,後來見他執拗,只好尋個車夫的位子讓他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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