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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王在京,今年的中秋宮宴需好生籌備,不巧輔佐六宮事宜的太子妃染上風寒,婉太后昨夜將禮食單、節目、守備等諸事落定,安置不到三個時辰,天色才堪蒙亮毓璋宮便喧鬧起來。

  起初是下頭負責監視攝政王的人回報昨夜有異動,攝政王出西城十里,後又帶聿國公千金上了瞻星台,而今日一早暗梢發現,留宿華府的稷中學宮諸人,不等天明便出了城去。

  宮嬤嬤覺得這不是什麼急事,心疼娘娘自太子離京後夜間便少眠,想著太后娘娘好不容易睡實了,多睡一會兒天也塌不下來,便令傳報官先在殿外候著。

  不想沒一刻,芭蕉喜的頭領單于郎親至,婉凌華醒來頭飾未整,便聽見銀緋二軍圍宮的消息。

  「什麼,禁衛軍何在?右相何在?!」

  婉凌華心中先於恐慌之前閃過了一絲荒謬,容裔在這個時候動作,實屬沒有道理。

  太子此時不在宮中,他此時謀篡豈非竹籃打水?況且三位藩王如今都在京城,身邊皆帶親兵,尤其臨安王作為昔日先帝最器重的皇子,面南之心不死,有多方勢力渾水摸魚,容裔能得到什麼好處?

  東宮的禁衛嚴陣以待於凌霄門前,一道道報進的消息和傳出的指令攪碎珠簾。

  婉太后心中隱隱有一股涼意,覺得自己漏算了什麼,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卻又抓不住那樁扎在她心底的事。

  即使如此,做了二十年皇后十年太后的婉凌華迅速鎮定下來,一面梳妝一面集兵護駕,同時派芭蕉喜想辦法潛出宮門向長公主府、北大營、西北將軍府、以及三位藩王送信。

  安排未已,大總管王福祥面無血色地從殿外跌跌撞撞跑進來,「娘、娘娘,攝政王說要送娘娘一份中秋禮,銀衣軍占了凌霄門外御道,那、那個人是……」

  婉凌華眼梢猛地一跳:「是誰?」

  中秋意團圓,向來不是別離的好時機。

  夢華京城外的短亭卻有一行將離之人。

  雲裳昨夜睡迷了,不知怎麼夢見滿天的星斗一顆顆隕落,不停的往她身上砸,夢還沒做完,便被竊藍慌張叫醒,說亞聖他們不見了。

  雲裳趕忙起來,前一晚壓下去的心慌又續上了,問遍府里上下,竟無一人看見他們是何時離開的,還是凌宵派人在城中尋蹤覓跡,方知亞聖等已然出京。

  「老師!師兄師姐!」

  雲裳馬不停蹄趕到城外短亭,一見那身披厚袍、白須及膝的老人便紅了眼。

  她下馬請罪,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被有琴顏「呀」地一聲伸手扶住,鼻音噥重道:「學生何處做得不好,請老師責罰。老師與師兄師姐們如此不告而別,教雲兒良心何安呢?」

  「師妹誤會了。」

  「不是,小師叔你先別急。」湛讓嘴快,像不認識自己胳膊腿兒似的低頭往自己身上踅摸,「其實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到這兒來的,明明我記得我還做夢來著,一睜眼就露天席地了……」

  其餘人臉上也有相似迷茫,雲裳捺下滿腔愁緒,方問清楚,原來大家不是自行離京,而是睡著睡著,睜眼便身在這城外離亭了,連車馬行李也都不是自備的。

  那車廂內寬敞溫暖,周到地鋪著厚實的絮墊,而亞聖身上還格外多了件御風的披風。

  誰會如此大費周章地將他們「請」出京城?

  雲裳看見老師身上的一色黑底無紋披風,唇色發白,仿佛感到了夢裡星子砸在肉上的疼。

  有琴顏與藺清對視一眼,皆想到了一人身上。藺清認真地問雲裳:「師妹,昨天攝政王對你說了什麼?」

  「他……」雲裳尚未回答,凌宵忽然從城門方向過來道:「姑娘,城裡好像出事了,守城吏正在關外城門!」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除了亞聖外臉色皆變。

  眾所周知京城的外城門有瓮城三層,城外又臨護城河,深壕寬廣,非戰亂不關。如今城外太平無事,卻要關城門,無異是城中出了變故。

  師從稷中學宮的人哪有不機警的,且昨日又都親耳聽到了攝政王的「問鼎」之言,黃晴徑先反應過來,帶著擔憂看雲裳一眼,摻扶亞聖道:「師伯,兩位師兄,雲師妹,安全起見咱們這便動身吧,先回江南再作打算。」

  容裔有意將他們刨出去,便是不想讓他們摻和,也算給稷中的人留了一條生路。

  雖然黃晴不懂明明他們已經贏下了辯禮,攝政王在這個時候發什麼瘋,但自古讀書人心中對待文道的分量高於皇權,藏之名山也好過在亂世裡頭趟渾水。

  雲裳心頭髮慌,父親不在京城中,而她敬愛的師長同窗此時都在面前,按理說何去何從一目了然,都算不上是個「抉擇」。

  可在她身後依舊像有條看不見的繩索拉著她,讓雲裳腳下生根,去留兩難。

  她在不舍什麼?

  是留在華府的人,是京中還有她的朋友,還是她忘記帶走父親送她的及笄禮,抑或舍不下那把蛾眉劍上早已乾涸的血跡?

  可即使城內生變也與華府扯不上干係,而宋金苔有奚家庇佑,白皎皎有大公主護著,至於父親送她的蛾眉劍,再珍貴也是物件而已,哪裡比得性命要緊?

  所以,這些理由都不足夠。

  「別回頭。」只有記憶中這道低沉的聲音,恍若真實而且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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