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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雲裳不自然地瞥開眼,「怕辯合時遇上相關之事,有備無患。」

  這話可是胡說了,天下讀書人都翹首矚目的南北大辯,只會議論闡發有關聖人仁義之道,怎麼可能突然冒出和這種血腥邪術相關的話題?

  雲裳神色中的遮掩模樣,瞞得過別人,在看著她長大的師兄面前卻無所遁形。

  有琴顏看她幾眼,見她不想說,便只道,「我似在從前收集的古籍中看到過類似記載。」

  回想了片刻,他神情有些凝重,「好像是叫,『血青絲』。」

  「血青絲?」雲裳緩緩念出這幾個字,心尖似也被幾縷細絲勒出血痕,「什麼意思?」

  「是一種詭異的替劫之術,方法十分血腥,需取替劫者的心頭血沾上被替者的……」

  話沒說完,有琴顏看著小師妹忽然變白的臉色,關切道:「為什麼問這個?你有事不要瞞師兄。」

  「沒、沒什麼。」水紅色的綢緞髮帶襯著雲裳雪白的臉,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提起唇角,看著有琴顏一笑,「只是想不通,怎會有人那麼傻。」

  她以為再見容裔不知會是何時,沒想到卻很快。

  辯禮日定在八月十二,臨近中秋節前夕,文淵閣閣老澹臺恂出面邀請南學北學的代表人物,在金明池畔寶津樓上會面。

  所謂君子無所爭,其爭也是坐而論道的風雅事,不可傷和氣。南北才子齊聚京師,愛才如命的澹臺老先生欣喜不已,設了此宴一來是見見這些後生的風采,二來,也是為遠道而來的無涯院長崔瑾接風洗塵。

  金明池是皇室園林,周長九里余,池水秀麗,寶樓鱗次。澹臺老先生為表對崔院長的重視,特意向攝政王請旨借了來。

  正值華燈初上,洛北的晏落簪與師弟陶允知先至,未幾,從東宮下值的謝璞也到了寶津樓。

  賓主寒暄後,澹臺恂問崔院長何時到,晏落簪回言:「家師出門赴約前習慣沐浴靜思片刻,稍後便至,勞閣老垂問。」

  澹臺恂捋須點頭,不住地稱讚這位北地的文壇領袖,已迫不及待想與之切磋學問。陶允知問道:「澹臺閣老,聽說稷中那邊兒出了點差子,藺清趕不來參加大辯會了?」

  藺清以一條巧舌力挺攝政王九載,在中原頗有狷介不羈之才名。這次陶允知作為從無涯書院選濯出來的參戰者,憋足了勁想與藺三一爭高下。

  對外,有琴顏只說師弟們乘的船出了些小故障,延遲了日期,要另換人下場。陶允知聽聞後失落不已,而謝璞此時在青瑣雲紋菱窗邊動了動眉心,輕道:「只要不是她就好。」

  一旁的晏落簪聽個正著,問:「師弟說誰?」

  謝璞搖頭未語,臨窗欣賞金池夜影的陶允知忽而輕咦一聲,隨即瞥著眸光笑嘆:「稷中莫非無人了不成?」

  只見寶津樓下,一輛懸掛玉璫的寬敞車輦停在彩門之外,緩帶青衫的有琴顏先行下轎,回頭伸手等候,自馬車簾帷內探出的一口白皙手掌輕輕搭在他的手背。

  「怎會是她?」

  晏落簪隨之望去,大吃一驚。她眼看著上次在汝川王府的那個姑娘款款下輦,卻不見那時的粉黛長裙,而是一身簡素的青衿學士服,髮髻高挽成冠,簪以白玉笄,動靜之間風度不凡。

  在場只有謝璞的目光不曾投向窗外,自斟了一杯酒,神情沉默。

  晏落簪見狀便知他知情,皺眉問:「你為什麼不說她是稷中學宮的人?」

  她到底是哪個輩份的,怎麼有琴掌院竟會伏低俯就扶她下車?

  而且晏落簪心底里不得不承認,若說那姑娘穿裙裝已是天姿國色,那麼她著士子青衫便完美糅合了雌雄之美,昳麗中不失明爽,如同明月之輝融進了朝陽之耀。

  謝璞抬起頭,看了看師姐緗冠上垂下的兩條風雅絲帶,正般襯她一掌大小的玉頰,那雙丹鳳眼中卻無半分與風雅相似的情緒,唯有隱忍的不悅。

  洛北才子不禁笑道:「師姐想讓我說什麼,師姐不是,一向瞧不上她,也不想聽見她的事嗎?」

  與此同時,與金明池南北相對的瓊林苑,樓閣復道上開著一扇窗。

  屋內茶香清馥,此回赴京的藩王之一——青州王容轅之子容天琪,手裡拿著一架從西域掏弄來的千里鏡放在眼前,看見那下輦之人興奮不已。

  「王兄,王叔,鬱陶君來了!果然聞名不如見面,伊人如花隔雲端,柔而不弱,遒而不剛,真真愛煞人也!」

  青州之地民風樸直,這天皇貴胄出口也無避忌。被他叫做「王兄」的,正是令江南書香世家聞之敬畏,不惜舉家遷往京城的臨安王。

  容明暉的面相卻十分和善,且年輕俊逸,在下席位放下酒杯,含笑看向上首的攝政王,不緊不慢的聲音微微發綿,如一道細流的清涓:「聽聞這位鬱陶君與王叔頗有淵源,封號還是王叔親自選的呢。」

  他比容裔還大上幾歲,叫起叔叔來毫不口軟。想當年先帝駕崩後,容裔為太子血屠皇室,幾位有能力爭奪大寶的皇兄被砍的砍、剮的剮,容明暉是唯一從雋從心和容裔的算計中活著封王離京的。

  然而在奪嫡最激烈的時候,容裔手中的劍離他眉心不過三寸。

  一晃多年未見,見面又能如此「不計前嫌」地言笑晏晏。

  ——這樣一張見人三分笑的臉,下令鑿沉一艘船時是什麼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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