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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晚音仍然僵直著,發不出聲音來。

  夏侯澹支起身,讓守夜的宮人點起燈燭,又把人揮退了,轉頭望著她:「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做噩夢了嗎?」

  「你還記不記得……」庾晚音發現自己聲音嘶啞,「剛認識的時候我告訴你,《惡魔寵妃》里的暴君是在全書結尾處死於刺殺?」

  「嗯,但你當時想不起刺客是誰了。」

  庾晚音艱難地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她剛剛想起來是誰了。

  原作中的她對端王一往情深,卻處處被謝永兒壓過一頭,始終得不到心上人的青眼。她幾次三番作死後,端王甚至對她心生厭惡,直言再也不願見到她。

  絕望之下,她送了端王一份終極大禮。

  她用淬毒的匕首刺傷了夏侯澹,給了端王一個名正言順入宮勤王的機會。

  暴君傷重而亡,妖妃卻也沒能善終。端王不允許自己的光輝一生里留下謀逆的污點,賜了她三尺白綾給暴君陪葬。

  是啊,一切都是毒婦作亂,偉大的救世主別無選擇,只好含淚登基。

  儘管知道這段劇情只屬於原作,庾晚音還是被這個夢的內容和時機噁心到了。

  夏侯澹:「夢見什麼了,要不說給我聽聽?」

  「……沒什麼。」庾晚音說不出口,低聲咕噥,「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偏偏是在今天,見過無名客之後……」剛見過一個神棍,轉眼就夢到早已遺忘的劇情,讓人很難不視之為某種徵兆。

  她不肯說,夏侯澹也就不再追問:「沒事,夢都是假的。你只是最近心情不好。」

  他點評得客觀極了,仿佛她「心情不好」只是因為晚飯不合口味,而不是因為自己快死了。

  庾晚音吁了口氣:「睡吧。」

  正如他所說,這段劇情當然不可能發生。謝永兒已死,夏侯泊已殘,原作中所有的天災人禍都被扼殺在了搖籃里。他們已經改命了,甚至連天上那所謂的「五星並聚」都已經過去了……

  庾晚音渾身一震,再次坐了起來。

  不待夏侯澹問詢,她徑直跳下床飛奔到窗邊,推開窗扇朝外望了出去。

  夏侯澹:「你怎麼連鞋都不穿?」

  窗口視野受限,庾晚音看了半天沒找到,又衝出了後門。

  夏侯澹披頭散髮追了出來,為她罩上大氅:「祖宗,穿鞋。」

  庾晚音站在院中冰冷的石磚地上,凝固成了一尊仰頭望天的雕像。

  夏侯澹跟著她向上望:「……啊。」

  夜空中熟悉的方位上,五顆主星閃爍著冰冷的光,連成了一道完美的直線。

  他們上一次確認的時候,這條線的尾巴還是拐彎的。當時她以為五星不再並聚,代表那一劫已經過去。卻沒想到,它是尚未來臨。

  夏侯澹眯了眯眼:「沒記錯的話,這是君王遇刺之兆吧。」

  庾晚音打了個寒噤,腦中飛快檢索著與無名客有關的一切記憶。

  鬼使神差地,耳邊迴響起林玄英對夏侯澹說的話:「我師父還有一句話托我帶到:你們的相遇或許並非幸事。」

  她的心臟直直朝下墜去,墮入不見底的深淵。

  無名客讓他們順天命之所指,這「天命」難道指的是原作劇情?

  那神棍特地指點她刺死夏侯澹?

  庾晚音出離憤怒了。

  她轉頭四顧,開始考慮半夜召見無名客的可行性。

  夏侯澹看看天,再看看她,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笑了一聲。

  黑夜裡,他蒼白得像一縷遊魂,神情卻很平靜:「五星並聚,否極泰來——對這世界來說,失去一個瘋王,得到一個女帝,的確是否極泰來了。」

  「不許瞎說!」庾晚音怒道,「你活下去才算否極泰來!」

  夏侯澹息事寧人道:「好,你說了算。把鞋穿上。」

  庾晚音:「……」

  自從重逢以來,夏侯澹在她面前一直表現得……相當淡定。

  他像是沉浸在熱戀中的毛頭小伙子,得空就與她膩在一起,該吃吃,該喝喝,歲月靜好,及時行樂。

  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對那近在眼前的死別視而不見。偶爾庾晚音情緒低落,他還要插科打諢將話題岔開。

  庾晚音終於穿上了鞋。

  「冷死了,回吧。」夏侯澹將她拉進屋,塞回被窩裡,「實在睡不著,不如干點暖和的事?」

  庾晚音:「?」

  庾晚音:「你不想談談這件事嗎?」

  「哪件事?刺殺?」夏侯澹舒舒服服躺回她身邊,「我倒想著真到了那時候,與其發著瘋嚎叫個十天半月才死,倒不如求一個痛快。說不定是我求你動手呢。」

  庾晚音被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刺得心絞痛:「你覺得我會對你下手嗎?」

  夏侯澹思索了一下:「確實難為你了。沒事,我怎樣都行,隨你樂意吧。」

  庾晚音腦中那根弦斷了。

  「樂意。」她輕聲重複。

  夏侯澹愣了愣,試圖找補:「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問我是樂意親手殺了你,還是樂意眼看著你慢慢咽氣?」

  夏侯澹慌了。

  他僵硬著看了她片刻,才想起翻找帕子。

  「真要隨我樂意,你就該在第一天把我逐出宮去,或者等你死了我再來!我不樂意認識你,不樂意吃小火鍋,不樂意上你的當,不樂意讀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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